扬州夜宴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行宫内的气氛却已陡然转变。御书房内,康熙面沉如水,将一封密折掷于案上,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突兀。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以及几位随驾的大学士垂手而立,屏息凝神。
【你们都看看。】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朕南巡是为了观民风、察吏治,不是来听阿谀奉承,看歌舞升平的!这密折所言,扬州盐课亏空巨大,盐引私放,官商勾结,壅塞正课!数年之间,竟至亏空国帑数十万两!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有如此蠹虫!】
众人心中俱是一凛。盐政之弊,积重难返,众人皆有所闻,但没想到康熙会在此刻、以此种方式骤然发难。纳兰明珠率先跪下:【皇上息怒!此事实在骇人听闻,臣等失察,请皇上治罪!】
【治罪?】康熙冷笑一声,【治罪能填补国库亏空吗?治罪能肃清这漕运、盐务上的积弊吗?】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几个儿子,最终落在胤礽身上,【太子!】
胤礽心头一紧,立刻出列:【儿臣在!】
【此事,朕交由你去查。】康熙语气不容置疑,【给你三日时间,给朕初步理清这扬州盐课亏空的来龙去脉,涉案人员,以及追赃补亏之法。胤禛,你从旁协助,户部、刑部随员听你二人调遣。朕要知道,这大清的太子,除了识音律、懂奇技,可能否办得了实事,整饬得了吏治!】
【儿臣遵旨!】胤礽与胤禛齐声应道。胤礽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沉重。这是皇阿玛给予的巨大信任,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考验。盐务牵扯极广,盘根错节,一动则牵动全身。胤禩垂着眼睑,神色莫测。
领旨出了御书房,胤礽立刻对胤禛道:【四弟,事不宜迟。你即刻带户部官员,封存扬州盐运使司所有账册档案,任何人不得擅自取用、销毁。孤去提审盐运使及相关官吏。】
【是,太子殿下。】胤禛办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立刻转身去办。
调查一开始便遇到了巨大的阻力。盐运使司衙门账房内,账册堆积如山,但关键年份的几本总账却不翼而飞,留下的账册看似滴水不漏。胤礽想起离京前元锦的叮嘱,立刻吩咐随行的格物苑吏员:【启用‘新式复核法’,重点核验三年来所有与漕运、工部往来款项的流水细账,核对笔迹、墨迹新旧与数字书写习惯,凡有疑点,一律标记出来!】
此法乃是元锦结合现代审计理念与古代账目特点,在格物苑中特意培训人员掌握的方法,能更快发现账目中的不协调之处。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吏员便报:发现多笔巨额款项的书写习惯与同期其他账目有细微差异,且墨迹渗透深度略有不同,疑似后期篡改添加!
带着这个突破口,胤礽再提审盐运使李斯佺。李斯佺起初仍咬紧牙关推诿,直到胤礽将那些标红的账目掷于他面前,并冷声道出其中几处关键的篡改痕迹时,他的脸色瞬间惨白,防线开始崩溃,冷汗涔涔而下。
【李大人,】胤礽逼视着他,【孤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些账目作何解释?那亏空的数十万两官银,究竟流向了何处?】
【殿下…殿下明鉴…下官…下官…】李斯佺语无伦次,心理防线已然松动。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入内,在胤礽耳边低语几句。胤礽脸色微变,对胤禛道:【四弟,此处你先盯着。孤去去就回。】
原来,侍卫禀报,试图潜逃的盐运司库大使已被拿下,在其身上搜出一些未来得及销毁的私信和一枚刻有特殊印记的银锞子。胤礽立刻前去审讯。
那库大使是个软骨头,几番吓唬便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地招供:【太子殿下饶命!是……是李大人指使小的做假账,那……那亏空的银子,大部分都……都按季度孝敬给京里的贵人了!小的……小的这里还有一份暗账副本,藏于家中灶膛之下,求太子爷饶小的一命!】
【京里的贵人?是谁?!】胤礽追问道。
库大使却只是磕头,死也不敢说出名字:【小的……小的不知具体是哪位,都是李大人单线联系……只知…只知能量极大…这银锞子便是信物之一…太子爷,您就饶了小的吧,再说下去,小的全家性命都不保了啊!】
胤礽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京里的贵人?能把手伸到扬州盐政,年入数十万两白银私囊的,还能有谁?他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他命人取来那暗账副本,一看之下,更是心惊。上面虽用了诸多隐语代号,但一笔笔巨额银钱的去向,隐约指向一个他极不愿相信的方向。
带着暗账和沉重的心情,胤礽回到临时公堂,将银锞子和暗账副本掷于李斯佺面前,冷声道:【李大人,库大使已招供,暗账在此,你还有何话说?这银锞子的印记,你不会不认识吧?】
李斯佺看到那枚银锞子,顿时面如死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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