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山谷中万籁俱寂,连平日聒噪的夏虫,今夜似乎也感知到了某种无形的压抑,早早噤了声。
只有风声掠过林梢,发出低沉的呜咽,还有远处溪流一如既往的、恒久的潺潺水声。
白日里加紧的修炼与布防已然告一段落。
论剑坪空寂,药圃无人,所有的灯火都早早熄灭,仿佛整座山谷都已沉沉睡去。
这是一种刻意的宁静,一种暴风雨前,将全部力量收敛于内的蛰伏。
竹厅之内,却亮着一盏孤灯。
灯火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厅内一隅。
林凡没有坐在主位,而是随意地坐在下首一张竹椅上。
盖聂、卫庄、田言也没有侍立,各自寻了蒲团或矮凳,围坐在旁。
中间的小几上,摆放着一壶清茶,几只粗陶茶杯,茶水已凉,无人去动。
没有演练阵法,没有讨论战术,甚至没有过多的言语。
师徒四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仿佛只是在享受这大战前,最后一段能安然共处的时光。
空气中弥漫着茶香、竹木的清气,以及一种无声的、沉甸甸的默契。
良久,林凡轻轻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异常平和,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当年,我机缘巧合,得入此谷。
其时,此地荒芜,仅存断壁残垣,乃是‘天机门’最后的废墟。”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仿佛穿透了时间,“我曾立誓,要于此地,重建山门,传承道统。”
盖聂三人凝神静听。师尊极少谈及过往,尤其是宗门初建时的艰辛。
“天机门之名,取自‘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我们求的,是超脱,是自在,是于这纷扰红尘、列国征伐中,觅得一方净土,寻一条能让生灵安息、让大道彰显的路。”
林凡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悠远的意味,“这条路,很难。
需耐得住寂寞,抵得住诱惑,更需…有守护这份理念的力量与决心。”
他收回目光,逐一看向三位弟子:“聂儿,你性子沉稳,心有仁念,所求之‘剑’,是守护之剑,是秩序之剑。”
“小庄,你桀骜不驯,信奉力量,所求之‘剑’,是破灭之剑,是重塑之剑。”
“田言,你历经黑暗,渴求新生,所求之‘剑’,是挣脱之剑,是明辨之剑。”
“你们的路,皆不同。
但既入我天机门,便都承载着这份‘观天执道,于乱世觅生机’的期许。”
林凡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愈发深沉,“宗门,便是这理念的依托,是这条路上的灯塔与港湾。
它或许不够强大,或许会历经风雨,但它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证明,在这弱肉强食、纵横捭阖的世道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另一种…活法。”
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冰冷的茶水带着苦涩,滑入喉中。
“如今,罗网将至。
他们代表的,是那套将万物视为棋子、以恐惧和杀戮维持的、冰冷的‘秩序’。
他们不容许任何超脱其掌控的力量存在,更不容许…有我们这样的‘异数’。”
林凡放下茶杯,目光如电,扫过三人年轻而坚定的脸庞,“此次危机,非仅关乎生死存亡,更是我天机门理念,与那黑暗‘秩序’的第一次正面碰撞。
是我们踏上这条注定艰难之路后,遇到的第一道,真正的坎。”
竹厅内,落针可闻。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跨过去,”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我天机门之名,将不再仅是这山谷间的回响。
我等之道,将如星火,真正照亮一方,吸引更多同道,于这沉沉黑夜中,撕开一道口子!”
“若跨不过去…”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每个人都懂。
烛火摇曳,将四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微微晃动,仿佛也在聆听,在思索。
盖聂第一个站起身。
他对着林凡,深深一揖,抬起头时,眼中是一片澄澈如秋水的坚定:“师尊,弟子盖聂,蒙师尊收录,授以剑道,明以正理。
宗门所在,便是弟子心之所向,剑之所指。
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修罗杀场,弟子亦愿持手中之剑,卫我道统,守我同门,百死…无悔!”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如同金玉交鸣,在静夜中回荡。
卫庄紧跟着站起,他没有行礼,只是重重地将鲨齿剑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直视着林凡,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与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少说这些弯弯绕绕。
我卫庄认准的地方,就是我的地盘!罗网?天字杀手?哼!
想动这里,先问过我手中的鲨齿答不答应!
他们想来送死,我正好拿他们祭剑!
宗门在,我在;宗门若亡…老子拉他们一起陪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