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也将屋顶上那道抱膝独坐的纤细身影,勾勒得愈发孤寂清冷。
田言沉浸在自我的迷茫与哀愁中,甚至未曾察觉,一道青衫身影已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旁。
直到林凡拂了拂衣摆,在她身边坐下,田言才猛地惊觉,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小鹿,
下意识就要起身行礼,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按住。
“不必多礼。”
林凡的声音平和,与这静谧的夜色融为一体,“此处没有师尊,只有看月亮的人。”
田言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但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林凡,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师尊…看到了她这副模样吗?看到了她的格格不入,她的畏缩自卑?
林凡没有看她,目光也投向那轮皎洁的明月,仿佛只是随意闲聊般开口:“这月色,千古不变,照过帝王将相,也照过流民乞儿;照过歌舞升平,也照过尸山血海。
它从不因所见而改变自身分毫。”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缓缓流淌。
“人亦如此。出身、境遇、过往经历…如同这月下阴影,或浓或淡,却终究无法掩盖月亮本身的光华。”
田言微微一颤,隐约明白了师尊话中所指。
林凡这才侧过头,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带着不安的侧脸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田言,你需明白,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
那些非你本愿的经历,那些强加于你的枷锁,非你之罪,亦非你所能选择。”
“就如同被污泥沾染的美玉,错的难道是美玉本身吗?
不,错的,是那污泥,是那将美玉掷于污泥之手。”
田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在罗网,失败是罪,迟疑是罪,甚至不够冷酷也是罪!
所有的训诫都在告诉她,她生来就是杀戮的工具,她的价值只在于完成任务。
她一直将那段黑暗的过去视为自己无法洗刷的原罪,是烙印在灵魂上的污点。
可师尊却说…非她之罪?
林凡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情绪,继续道:“我天机门,立于这天地之间,求的是问道长生,护的是心中正道。
我们看重的,是一个人的本心,是他的未来能走多远,能绽放出何等光芒,而非执着于他来自何方,曾身处何地。”
“你选择斩断过往,跪求新生,这份勇气与决然,便是你最珍贵的‘本心’。
这,才是为师,以及天机门,真正看重的东西。”
“过往无法选择,但未来,可以由你亲手塑造。”
“未来…由我亲手塑造…”田言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破了心口那层冰封的硬壳,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原来…原来她也可以有未来?
原来她那些不堪的过去,在师尊眼中,竟是可以被剥离、可以被超越的存在?
原来天机门接纳的,是那个决心挣脱枷锁的“田言”,而非那个代号“惊鲵”的杀手?
这种被理解、被接纳、甚至被寄予期望的感觉,对她而言,陌生得让她想哭,却又温暖得让她贪恋。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剧烈波动的情感,林凡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
他语气一转,变得更加务实:“当然,空谈无益。融入新的环境,掌握新的力量,需要过程,也需要方法。”
他顿了顿,道:“你大师兄盖聂,性情温厚,剑法已得‘巧’之三昧,根基扎实,于剑道见解亦有独到之处。
从明日起,你多与他交流剑法心得,尤其是《越女剑法》的灵动变化与内力运转之妙。
他之‘巧’,或可补你过往剑法中过于追求‘险’‘诡’的不足。”
让盖聂来指导她?
田言微微一怔。
大师兄确实很温和,不像二师兄那样让她感到压力…可是…
“师尊…我…”她嗫嚅着,有些自卑,“我的剑法…沾满血腥,恐污了大师兄的眼…”
林凡微微一笑:“剑是剑,心是心。
盖聂能分清。
况且,正是要借他堂正平和之气,洗练你剑意中残留的戾气与死意,方能真正焕发《越女剑法》的灵秀本色。
这对你,对他,都是一种修行。”
他站起身,月光在他青衫上洒下一层清辉。
“夜深了,早些休息。
记住为师今日之言。
路在脚下,亦在心中。”
说完,他身影微动,便已如清风般消失在屋顶,仿佛从未出现过。
田言独自留在屋顶,久久未动。
师尊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泉水,一遍遍洗涤着她冰冷而迷茫的心。
那些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的自卑与负罪感,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透入了些许光亮。
“过往无法选择…未来可以塑造…”
“天机门看重的,是我的未来…”
“大师兄…”
她喃喃着,缓缓抬起头,再次望向那轮明月。
这一次,月光似乎不再那么清冷刺骨,反而带着一种温柔的、抚慰的力量。
心中那堵坚冰筑成的隔阂,虽然尚未完全消融,但确确实实,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在她心间缓缓涌动。
她抱着膝盖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些。
一直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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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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