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的心,乱了。
久攻不下的憋闷,引以为傲的霸道剑法在那柄平凡木剑面前屡屡受挫的屈辱,以及林凡那始终如古井深潭般平静的眼神,都像是一根根不断收紧的绳索,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焦躁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侵蚀着他剑招中最后的章法。
他的呼吸粗重如风箱,白色的发丝被汗水粘在额角,那双桀骜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只剩下不甘与狂暴。
他不再去思考什么“节点”,什么“缝隙”,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斩过去!
用绝对的力量,撕碎眼前这令人厌烦的从容!
“死!”
一声嘶哑的怒吼,卫庄将全身的力量与意志都灌注于这一剑之中!
他放弃了所有精妙的变化,身形猛地前冲,鲨齿剑高高举起,带着一股近乎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将全身之力凝聚于剑锋,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暗红血芒,朝着林凡的头颅,悍然劈下!
这是凝聚了他所有骄傲、所有愤怒、所有偏执的一剑!
也是破绽最大的一剑!
因倾力于攻,中门大开,周身气息因这不顾一切的爆发而剧烈震荡,剑势虽猛,却已失了圆转与后续变化的可能。
面对这舍身般的一击,林凡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了然。
他知道,胜负已在此刻注定。
他没有后退,没有格挡,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大的动作。
就在那暗红血芒即将临头,狂暴的剑风已然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的瞬间,林凡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残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的轨迹。
他脚下步伐不动,上半身如同弱柳扶风,向着侧面微微一仰,恰到好处地让开了那力劈华山的剑锋轨迹。
同时,他手中那柄看似脆弱的木剑,如同早有预料般,后发先至,并非迎向那无匹的剑刃,而是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精准无比地、轻轻点在了卫庄双手紧握鲨齿剑柄、即将把全部力量爆发出来的那个刹那,手腕之上,内关穴处!
这一点,时机妙到毫巅!
正是卫庄旧力已尽、新力将发未发,全身气机与力量汇聚于一点,却也最为脆弱、最易受外力干扰的瞬间!
“嗡——!”
一股凝练如针、却带着奇异震颤频率的内力,透过木剑尖端,瞬间透入卫庄的手腕经络!
“呃啊!”
卫庄只觉双手手腕如同被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剧痛与难以忍受的酸麻感瞬间席卷双臂!
那凝聚起来的、足以开山裂石的磅礴力量,在这精准而巧妙的一击下,竟如同被刺破的气球,骤然溃散!他再也握不住那沉重而狂暴的鲨齿剑!
“脱手!”
林凡清冷的声音响起。
“铛啷——!”
一声沉重而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那柄凶名赫赫的妖剑鲨齿,竟从卫庄手中脱手飞出,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然后重重地摔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暗红色的剑身沾满了泥土与草屑,失去了所有光芒,显得黯淡而狼狈。
卫庄保持着双手前伸、空空如也的姿势,僵立在原地。
他微微低着头,白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只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微微颤抖的双臂,显示出他内心是何等的翻江倒海。
败了。
堂堂正正地败了。
在他最自信的剑道之上,被人以最基础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击飞了兵刃。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那不仅仅是战斗的失败,更是信念的动摇,是骄傲的粉碎。
整个山谷,一片死寂。远处的盖聂,握紧了手中的木剑,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既有对师尊实力的敬畏,也有一丝对那白发少年此刻处境的……难以言喻的感触。
林凡缓缓收回了木剑,脸上并无胜利者的得意或嘲讽,依旧是一片平静。
他走到卫庄面前,看着这个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少年,缓缓开口,声音平和而清晰:
“你可知,你败在何处?”
卫庄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与不甘,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凡没有等他回答,便开始如同一位严谨的师长,拆解方才的战斗:
“你第一剑,直刺咽喉,力求最快。然,力量过于集中于一点,肩、肘、腕关节过于紧绷,缺乏应对变化的余裕。
我只需侧身半步,引偏剑锋,你便力道用老,空门已现。”
“你第二剑,横斩腰腹,势大力沉。
但发力过于刚猛,腰腹与下盘为支撑此力,亦随之固化,转换不及。
我点你剑身发力薄弱处,阻滞其势,你便身形微滞,给了我脱离之机。”
“其后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看似猛烈,实则每一剑都因追求极致的力量与速度,而忽略了‘收’与‘转’的平衡。
刺出时不留回转之力,劈下时不顾自身守御。你的剑,只有‘放’,没有‘收’;只有‘攻’,没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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