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盯着林凡那张带着淡然笑意的脸,以及那句“换个地方聊聊”的邀请,冰冷的眸子中锐光闪烁,如同寒潭中投入石子后漾开的、难以平复的涟漪。
拒绝?他卫庄行事,何须向人解释,更不喜受人安排。以他的性子,此刻最该做的,便是转身离去,继续他未尽的追杀,或是寻找下一个变强的契机。
然而,方才那场短暂却酣畅淋漓的联手,林凡那深不可测、精妙入微的出手,以及那番直指他剑法核心、甚至隐隐触动他内心坚冰的言论,都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他的好奇心。
他渴望力量,渴望洞悉一切破绽,而这个自称来自“天机门”的林凡,身上似乎就隐藏着某种他尚未理解、却又本能渴望探寻的东西。
强大,且奇怪。这是他对林凡最直观的感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息,篝火噼啪声格外清晰。
白圭等人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这决定性的时刻。
最终,卫庄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算是默认。
他没有说话,但那微微收敛的杀意和并未立刻离开的姿态,已然表明了他的选择。
林凡脸上笑容不变,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他转身,对依旧瘫软在地的白圭简单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让他们自行处理伤口,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并隐晦提醒他们莫要对外多言今夜之事。
白圭自是千恩万谢,连连答应。
安排妥当,林凡便不再停留,对卫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率先迈步,向着与官道相反、更加幽深的山林方向行去。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从容自若,仿佛不是要带一个危险的陌生人前往自己的隐秘据点,而只是寻常的踏青访友。
卫庄目光微闪,一言不发地跟上,与林凡保持着约莫三丈的距离。
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是他习惯的安全界限。
他白色的短发在渐起的夜风中微微拂动,鲨齿剑虽已归鞘,但他全身的肌肉依旧保持着一种猎豹般的警惕与紧绷,灵觉最大限度地散布开来,感知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夜色笼罩的山林间。
起初,卫庄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路径、环境以及前方林凡的背影上。
他本能地记忆着每一个转弯,每一处标志性的岩石或树木,分析着可能的伏击点与撤退路线。
这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信任对他来说,是比鲨齿剑锋更奢侈的东西。
然而,走了一段之后,他发现林凡似乎……真的只是在带路。
没有试探,没有戒备的姿态,甚至没有刻意加快或改变节奏来考验他的脚力。
林凡就那么自然地走着,偶尔会随手拨开挡路的垂藤,或者侧身让过横生的枝桠,动作流畅而协调,仿佛与这片黑夜下的山林融为一体。
更让卫庄感到些许不适与新奇的,是林凡偶尔会开口说话。
并非关于武学,也非关于今夜之事,而是如同一个寻常的向导,指着沿途的一些景物,用平和的声音做着简短的介绍。
“看那处岩壁,其上有水痕浸润,虽不明显,但说明附近应有地下水源。”
林凡指着一面在月光下略显湿润的崖壁说道。
或是,
“这种藤蔓韧性极佳,晾干处理后,是制作绳索的上好材料。”
甚至,他会停下脚步,仔细辨认一株在月光下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轻声道:“此花夜间开放,有宁神之效,但根系微毒,不可误食。”
他的话语平淡,没有任何卖弄或炫耀的成分,就像在陈述一些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然而,这些关于自然、关于生存的细微知识,却是卫庄过往生命中几乎完全忽略的领域。
他的世界,被剑、杀戮、力量、阴谋所填满,何曾留意过岩壁的水痕、藤蔓的韧性,或是一株野花的习性?
这种完全不同于他以往经历的、近乎“闲适”的旅程,让他紧绷的神经感到一丝莫名的别扭。
他习惯的是刀光剑影,是步步杀机,是沉默的追逐与对抗,而非这种……仿佛游山玩水般的同行。
林凡的从容,反衬得他的警惕有些过于刻意,这让他很不舒服,却又无法放松。
他只能沉默以对,用更冷的脸色和更锐利的目光来掩饰内心那丝新奇与不适。
林凡似乎浑然不觉,依旧我行我素,偶尔指点风物,语气始终平和。
他并非真的在意卫庄是否听进去了这些,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流露,也是一种无声的展示——
展示一种与卫庄所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的、与自然共生、洞察细微的生活方式。
随着不断深入,地势开始变得愈发崎岖,林木也越发茂密,几乎已无现成的路径可循。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四周一片昏暗。
就在卫庄开始怀疑林凡是否在故布疑阵之时,前方的林凡在一面爬满了厚厚藤蔓、看起来与其他山壁无异的石壁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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