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维拉斯舰长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寒意。
并非舰桥环境控制系统故障——数据显示一切正常,温度恒定在瑞多伦人最适宜的19标准度。这寒冷来自更深的地方,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东西穿透了“估价者号”厚重的复合装甲、能量护盾以及他个人防护服的绝缘层,直接贴在了他的神经索上。
他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四只手臂的关节,这是他在压力下的习惯动作。屏幕上,那个诡异的星系依然静静地散发着光芒,他们的扫描数据正以令人沮丧的速度返回——不是没有数据,而是数据太多、太杂、太……矛盾。
“科学官,报告分析进展。”他的声音在过于安静的舰桥里显得有些突兀。
科学官——一位名叫瑟拉的女性瑞多伦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她面前交错排列的十几个数据流屏幕。她的主触手在控制面板上飞快跳跃,辅助触手则紧张地蜷曲着。“舰长……我们在接收信息,海量信息,但它们……不像是有意发送的通讯信号。”
“说清楚。”
“更像是……环境辐射。”瑟拉调出一个波形图,复杂的线条如同狂乱的心电图,“太阳的光谱里嵌入了非自然的、规律性的信息包,内容无法直接破译,但信息熵极低,高度有序。行星际空间的背景辐射也带有类似的‘调制’痕迹。甚至……甚至从某些行星(如果它们还能被称为行星)表面散发出的热辐射和反射光里,我们都检测到了异常结构。”
她切换到另一个画面,那是放大后的火星表面晶格图案的局部。“看这个脉动序列,它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自然脉动或工程信号模式。但我们的人工智能用了一百三十七种不同的解码算法进行暴力破解,最后……最后它返回了一段毫无意义的、但美学上令人惊异的几何分形图案,以及与之伴随的一组引力波微扰数据,这组数据……恰好符合某种黄金分割比例的谐波关系。”
舰桥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吸气声。瑞多伦人崇尚实用和效率,但并非没有美学概念。将信息编码进光辐射、热辐射甚至引力波,并且使其符合美学规律,这背后的技术实力和控制精度,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是通讯尝试吗?”维拉斯追问。
“不确定。如果是,它的接收对象显然不是我们这种依赖电磁波和标准量子通道的文明。它更像是一种……广播?一种存在状态的宣告?或者,仅仅是那个系统……运行的自然副产品?”瑟拉的声音充满了困惑,“更奇怪的是,我们的主动扫描反馈。”
“有什么发现?”
“我们发射的低功率量子雷达脉冲……被吸收了。”瑟拉调出雷达回波图,上面显示探测波在进入某个距离太阳约20个天文单位的无形边界后,信号强度呈指数级衰减,直至消失,没有产生任何散射或反射回波。“不是被屏蔽或反射,是像水滴落入海绵一样,被完美吸收。我们无法获取那个边界以内的任何实体目标的清晰轮廓。只能通过光学和被动传感器观察。”
维拉斯的心沉了下去。完美的能量吸收?这意味着对方至少掌握了他们无法想象的物质或能量操控技术,使得他们的探测手段完全失效。在星际探索中,失去侦察能力等于盲人走入雷区。
“威胁评估呢?”他问向战术官,一个体格更魁梧、甲壳颜色更深的瑞多伦人。
战术官摇了摇头,他的几丁质面甲上反射着屏幕的微光。“未检测到武器级能量聚焦,未发现任何类似战舰或防御平台的运动物体。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整个星系本身,舰长,它的能量等级和协调性……如果它具有敌意,恐怕不需要传统的‘武器’。”
整个星系都是武器。这个未说出口的念头,让舰桥内的空气更加凝重。
就在这时,负责通讯监控的官员突然抬头:“舰长!检测到微弱的、定向的信息流!从星系内部发出!不是广播,是指向我们这个方向的!”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
“内容!立刻破译!”维拉斯命令道,同时下意识地握紧了指挥椅的扶手。会是警告?是问候?还是攻击的前兆?
通讯官手忙脚乱地操作着。几秒钟后,他面前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串极其复杂、不断自我变化的重组符号。“无法破译!编码方式完全未知!信息载体……似乎是空间本身的微观曲率变化?我们的设备只能检测到它的存在,无法解析其内容!信号强度……非常微弱,但极其清晰,就像……就像有人在耳边低语,但用的是我们听不懂的语言。”
未知的接触。无法理解的信息。维拉斯面临抉择。按照联盟的标准流程,在遭遇完全未知且具有潜在高级技术实体时,应该首先尝试建立基础通讯,发送联盟通用的数学语言和物理常数信号,表达和平意图。但眼前的这个存在……发送数学语言有用吗?它似乎在用光、热、引力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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