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锋是十分钟后到的。他进门时,手里也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脸色比常委会上更加凝重。
唐建科已经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正站在全县地图前,目光落在西郊农贸市场的位置。吴天明在一旁的会客区茶几上摊开笔记本和几份材料,正在快速整理着什么。
“唐书记。”郑国锋关上门,走到地图前。
“国锋来了,坐。”唐建科转过身,指了指沙发,“天明,给郑书记倒茶。”
吴天明应声起身。郑国锋摆摆手:“不用麻烦,说正事。”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形成一个紧凑的三角形。办公室的百叶窗已经拉上,门也锁了,形成了一个临时的、绝对私密的决策空间。
“常委会的决议,你已经知道了。”唐建科开门见山,“‘清淤行动’下周一凌晨开始。但国锋,咱们都清楚,打掉一个王老五容易,难的是把他背后的东西挖出来。你这边的准备怎么样了?”
郑国锋打开档案袋,抽出几页材料:“唐书记,我正要汇报。这几天,纪委这边顺着王站国案的线索往下摸,已经有了一些发现。”
他把材料递给唐建科:“这是昌盛建材公司近年来的账目摘要,我们通过银行系统秘密调取的。您看这里——”
他指向一组数据:“昌盛建材与王老五名下的‘老五商贸’有频繁资金往来。最近三年,从昌盛建材转到老五商贸的款项,累计超过一百五十万。名义是‘劳务费’、‘运输费’,但根据我们调查,这两家公司之间并没有实质性的业务合作。”
唐建科眼神一凝:“刘昌盛给王老五送钱?”
“而且是定期送。”郑国锋沉声道,“每季度一笔,金额在十万到二十万之间,很规律。这不像正常的商业往来,更像是……保护费,或者分红。”
吴天明插话道:“郑书记,我这边也梳理了一些情况。西郊农贸市场所在的西城街道,工商所所长是张有才,税务分局副局长是李建国。这两个人,据市场商户私下反映,和王老五走得比较近。王老五的弟弟娶了张有才的表妹,李建国的儿子在刘昌盛的一个工地当项目经理。”
他说得很平静,但信息量巨大。
郑国锋看向吴天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这些关系,纪委还没完全摸清,这个新来的秘书,不声不响居然掌握了这么多。
“还有,”吴天明继续道,“王老五团伙在市场里垄断的不仅仅是蔬菜肉类批发。他们还在市场周边开了三家粮油店、两家五金店,都是用威胁手段挤垮竞争对手后接手的。这些店的工商登记、税务登记,办理速度都非常快,而且几乎没有被检查过。”
“保护伞已经很明显了。”唐建科放下材料,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工商、税务,可能还有公安内部……王老五能在西郊坐大,不是偶然。国锋,你这边,有确凿证据吗?”
郑国锋摇头:“目前只有资金往来和这些社会关系线索,直接的权钱交易证据还没有。张有才和李建国很谨慎,收钱不会通过自己或直系亲属的账户。而且时间太紧,深入调查容易打草惊蛇。”
唐建科沉吟片刻,看向吴天明:“天明,你的意见呢?”
吴天明没想到唐建科会直接问他,愣了一下,随即认真思考起来:“唐书记,郑书记,我觉得,这次行动可以分成明暗两条线。明线,是公安打击王老五团伙的违法犯罪行为,这是雷霆手段,速战速决,赢得民心。暗线,是纪委顺着已经掌握的线索,特别是抓捕王老五之后,利用审讯突破口,深挖其背后的保护伞和利益网络。两条线同步,但节奏可以错开,避免力量分散,也防止对方察觉后毁灭证据、串供外逃。”
郑国锋眼睛一亮:“这个思路好!公安正面强攻,纪委侧面迂回。等王老五倒了,树倒猢狲散,他手下那些人,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很可能主动交代背后的人。那时候纪委再介入,事半功倍。”
“我同意。”唐建科点头,“但有个问题——公安内部。东来刚才在常委会上没说,但我们都清楚,王老五能在西郊横行这么多年,公安局内部,特别是西城派出所,有没有他的人?如果有,行动前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很有节奏的三下。
是赵东来。他换了一身便服,手里也拿着一个文件袋,神情警惕地扫了一眼走廊,才闪身进来,迅速关上门。
“唐书记,郑书记。”赵东来打过招呼,看向吴天明,点了点头。两人在常委会上见过,但没正式打过交道。
“吴天明,我的秘书。”唐建科简单介绍,“自己人。东来,坐,说说你的打算。”
赵东来在空着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唐书记,您担心的正是我最担心的。西城派出所所长王斌,是马县长当副县长时提拔的。我侧面了解过,这个人……和王老五有没有直接关系不敢说,但至少,对西郊市场的问题,他是睁只眼闭只眼。三年六十多起涉及王老五的报警,大部分都压在他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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