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县纪委书记郑国锋准时敲响了唐建科办公室的门。他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眼神中比上午开会时多了几分锐利和审慎。
“郑书记,请坐。”唐建科从文件上抬起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顾伟民悄无声息地泡好两杯茶,然后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唐书记,您找我。”郑国锋坐下,腰板挺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是标准的军人坐姿。他之前曾在部队服役,转业后一直在纪检系统工作,作风硬朗是出了名的。
“郑书记,不必拘谨。”唐建科将一份材料推向郑国锋,“这是顾伟民初步整理的柳林村事件的情况摘要,以及部分村民的反映。你看看。”
郑国锋接过材料,仔细翻阅起来,眉头越皱越紧。材料里除了王站长索贿的细节,还提到了村民反映的镇干部对水利问题长期漠视、县水利局拨付的少量维修资金去向不明等更多问题。
“触目惊心!”郑国锋合上材料,脸色铁青,“这不仅仅是基层站所胡作非为,很可能涉及到镇、甚至县一级某些干部的失职渎职,甚至利益输送!唐书记,我建议纪委立即成立专门调查组,入驻石门镇,彻查此事!”
“调查是必须的。”唐建科点点头,话锋一转,“但郑书记,你认为,为什么王站长这样的人,能如此肆无忌惮?甚至在被群众围住时,还敢公然叫嚣?”
郑国锋沉默片刻,目光与唐建科对视,直言不讳:“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他有所依仗,认为上面有人会保他。二是这种风气在某些层面已经习以为常,法不责众,让他有恃无恐。”
“说到点子上了。”唐建科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依郑书记看,清贫县的纪检工作,主要阻力来自哪里?”
这个问题非常尖锐,直指核心。郑国锋脸上肌肉绷紧了一下,显然在权衡。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唐书记,纪检工作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阻力无处不在,但最大的阻力,往往来自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某些领导同志的不支持、甚至干预。有些案子,查到一定程度,就会有无形的力量插手,让调查难以深入。”
他虽然没有点名,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县长马文斌在清贫县经营多年,其影响力渗透方方面面,纪委办案必然受到掣肘。
“我明白了。”唐建科没有继续深究,转而问道,“如果给你足够的支持,你能不能顶住压力,把该查的案子一查到底?”
郑国锋“唰”地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声音洪亮:“唐书记!我郑国锋穿这身衣服,对得起党的信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只要市委、县委有决心,我纪委绝对能做到有案必查、有腐必惩!绝不姑息!”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唐建科也站了起来,重重拍了拍郑国锋的肩膀,“郑书记,柳林村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不要有顾虑,放开手脚去查!遇到任何阻力,直接向我汇报!我给你撑腰!”
“是!保证完成任务!”郑国锋挺直胸膛,眼中燃烧着久违的斗志。他感觉到,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是动真格的了。
送走郑国锋,唐建科又与组织部长刘云松谈了很久,重点了解全县科级以上干部,特别是那些有争议或长期被边缘化的干部情况。刘云松是个谨慎的老组织,说话滴水不漏,但唐建科还是从他提供的名单和评价中,捕捉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最后进来的是赵东来。他显然有些紧张,毕竟上午刚刚在书记办公会上放了“炮”。
“坐,东来局长。”唐建科用了更显亲近的称呼,缓和气氛,“上午的汇报很好,切中要害。”
“唐书记,我……我说的都是实情,可能有些尖锐了。”赵东来搓了搓手。
“要的就是实情,要的就是尖锐!”唐建科肯定道,“粉饰太平解决不了问题。公安局目前的局面,你怎么看?如果要打开局面,从哪里切入最有效?”
赵东来精神一振,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说道:“唐书记,我认为当前最关键的有两点。第一,是扫黑除恶,打掉几个群众反映强烈、长期为恶乡里的团伙,既能震慑犯罪,也能最快赢得民心。第二,是整顿内部,特别是刑侦和治安这些关键部门,必须确保指挥畅通,令行禁止。目前……刘强副局长分管的领域,水有点深,很多指令下去就变了味。”
“嗯。”唐建科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看着赵东来,“东来,如果让你暂时牵头公安局的全面工作,主抓治安整治和扫黑除恶,你有没有信心在短期内打开局面?”
赵东来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被巨大的压力和责任感取代。他“噌”地站起来:“唐书记!我赵东来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但只要组织信任,给我这个平台,我豁出这条命去,也一定把治安搞好,把那些害群之马揪出来!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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