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透了浓墨的厚重绒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青峰镇。位于镇郊的“青山绿水”农产品深加工项目工地上,本该只有几盏值守的探照灯划破黑暗,此刻却被一片混乱与刺眼的光束撕裂。
唐建科是被一阵尖锐急促的手机铃声从浅眠中惊醒的。电话是镇派出所所长王大力打来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和急促:“唐镇长,不好了!项目工地出事了!刚刚接到报警,说是工地的临时脚手架塌了一大片,可能……可能埋了人!”
唐建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睡意瞬间烟消云散。他一边迅捷地起身穿衣,一边对着电话沉声指令:“王所,我马上到!你立刻做三件事:第一,调集所有值班警力,马上封锁现场,拉起警戒线,严禁任何无关人员进出,特别是闻风而动的记者,没有我的允许,一个都不准放进去!第二,立刻联系镇卫生院,让值班医生护士全部待命,同时向县人民医院请求紧急支援,调派救护车和外科专家!第三,通知在家的所有镇党委成员,立刻赶到镇政府会议室,启动应急预案!”
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像刚刚被惊醒的人,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挂掉电话,他抓起外套和公文包,冲出宿舍,跳上那辆半旧的镇里配的桑塔纳,油门一踩,车子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清凉的夜风从车窗灌入,却吹不散他心头那股灼热的焦虑和寒意。他太清楚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意味着什么——“青山绿水”项目是他回到县发改局后主持的第一个重大项目,也是陈国良副县长力排众议交到他手上的标杆工程,更是青峰镇乃至全县农业产业化升级的希望所在。钱有财那条地头蛇虽然前段时间被他借助陈县长的力量和确凿的证据暂时压了下去,但他从未天真地认为对方会就此罢手。这种“意外”,来得太巧,太狠!
车子还未完全停稳,唐建科就已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工地入口处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派出所的民警正在王大力的指挥下,吃力地维持着秩序,试图拉起的警戒线外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被惊醒的附近村民和工地上的工人,议论声、哭喊声、呵斥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躁动不安的声浪。几束强光手电的光柱在夜空中胡乱晃动,更添了几分混乱。
“唐镇长!”王大力见到唐建科,像看到了主心骨,急忙迎了上来,他额头上全是汗,警服也有些凌乱,“情况不太好,是靠近东侧围墙的那排三层楼高的脚手架塌了,据跑出来的工人说,当时上面好像有四五个人在加固夜班作业……现在下面堆满了钢管和竹笆,我们的人不敢贸然用机械,怕造成二次伤害,正在组织人手清理,但速度很慢。”
唐建科面色凝重,一边快步往事故中心走,一边追问:“确定埋了几个人?身份能确认吗?工地负责人呢?”
“初步估计至少三个,具体身份还在核实。工头也受了轻伤,正在那边包扎,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王大力紧跟在一旁。
这时,副镇长李强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显然也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头发蓬乱,脸上毫无血色:“唐……唐镇长,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唐建科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扫过李强慌乱的脸,又看向周围那些或惊恐、或茫然、或带着看热闹神情的面孔,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所有人都听我指挥!”
这一声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镇定效果,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这位年轻的镇长身上。
“王所长,警戒线再外扩十米!除了救援人员,任何人不得越过警戒线!李镇长,你立刻组织镇政府所有能调动的男同志,成立临时救援队,听从王所长和消防队员的统一调配,参与徒手清理,但记住,首要原则是保证救援人员自身安全,科学施救,避免次生灾害!”
“是!”李强被唐建科冷静的语气感染,稍微定了定神,连忙跑去召集人手。
“工地项目经理在哪里?”唐建科喝道。
一个戴着安全帽、满身灰尘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带着哭腔:“唐镇长,我在这,我是项目经理赵德柱……”
“赵经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五分钟内,我要看到工地的全部照明设备,特别是大型探照灯,全部给我对准塌方区域!把工地的施工图纸,特别是脚手架搭设的结构图,立刻给我找出来!还有,立刻清点所有工人,精确到每一个人,我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联系不上,准确数字!”唐建科语速极快,条理清晰,每一个命令都直指要害。
“是是是!我马上去办!”赵德柱被唐建科的气势镇住,连声应道,连滚带爬地跑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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