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的轰鸣,与麦芽的甜香,在这片黑土地上,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交织在了一起。
郑英华的指尖还残留着油纸的触感。
口袋里那半块饼干,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炭,沉甸甸地压着他的胸口。
整个后勤系统的神经,已经被压缩饼干这一件事绷到了极限。
现在,王志诚却又抛出了一个新的议题。
一个同样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议题。
“饼干,只是为了让他们有力气冲锋。”
王志诚的声音很平稳,每个字却都精准地砸在郑英华的神经上。
“但光有力气,不够。”
他走到墙上的东北地图前,手指从奉天一路划向最北端的黑土地。
“棒子的冬天,比这里更冷。”
“我需要军大衣,加厚棉绒的军大衣。”
“还有能把耳朵和脸都护住的棉军帽。”
郑英华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动。
“王工,这……这摊子铺得太大了。”他的声音发干。
“饼干的事,已经把所有食品厂的产能都占满了,现在又要动服装厂?全东北的服装厂?”
“对,所有。”
王志诚的回答砸下,不留任何余地。
“国营的,私营的,只要能踩缝纫机的,全部动员起来。”
“技术标准我会提供,要最好的棉花,最厚的衬里。”
“资金呢?”
郑英华抓住了最要命的问题。
“账上已经没多少钱了,协调这么多工厂,采购原料,支付工钱,这笔开销……”
“先欠着。”
王志诚打断了他。
“以总后勤部的名义,给所有厂家打白条。”
“告诉他们,国家欠他们的,以后双倍偿还。”
“生产,一秒都不能停。”
这简直是命令,是强权,是超乎郑英华认知范围的蛮横。
可他看着王志诚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让他所有反驳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座更重的山,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我去协调。”郑英华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磨过。
他刚要转身,脚步却又顿住。
“王工,还有一件事。”
“你之前设计的那个‘鸣镝’……前线部队反馈非常好,可现在……停产了。”
王志诚的眉梢动了动。
“为什么?”
“红外制导系统。”
郑英华的表情变得苦涩。
“那个导引头太精密了,311厂的良品率一直上不去。我们的技术储备,根本撑不起大规模量产。”
“生产线上已经堆积了上百具没有导引头的弹体,全成了废铁。”
“鸣镝”,王志诚的杰作。
一种单兵红外制导导弹,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步兵大杀器。
然而,它最锋利的矛头,也成了它最脆弱的软肋。
王志诚没有说话。
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者懊恼的神色,只是静静地听着。
郑英华的心悬了起来。
他完全猜不透王志诚在想什么。
放弃?
这不像是他的风格。
可不放弃,技术瓶颈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突然,王志诚抬起头,说了一句让郑英华大脑宕机的话。
“把红外制导系统拆了。”
郑英华愣在原地。
“拆……拆了?”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那……那它不就成了个没头苍蝇?一根大号的窜天猴?”
“对。”
王志诚点头。
“我需要的就是‘窜天猴’。”
他走到郑英华面前,目光像锥子一样扎过来。
“老郑,你还没明白。我们即将面对的战争,不是治安战,不是王牌对决。”
“是钢铁的洪流,是炮火的洗地,是人命的填埋。”
“在这种战争里,一个能精确点杀坦克的‘鸣靐’,价值远不如十发能覆盖一个山头的常规火箭弹。”
“我们需要的是数量!”
“是能让敌人阵地瞬间化为火海的饱和火力!”
郑英华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王志诚这几句话砸得粉碎,然后又被一种冷酷而高效的逻辑重新拼接起来。
王志诚继续道:“把那些没有导引头的弹体都利用起来。”
“拆掉复杂的火控接口,简化发射装置,加装一个最简单的折叠式机械瞄准具。”
“它的战斗部装药量足够大,射程也够远。”
“它不再是‘鸣镝’导弹。”
“它会成为我们步兵手里最大口径的火箭筒,一门可以扛在肩膀上发射的重炮!”
化繁为简。
返璞归真。
放弃昂贵而脆弱的精确制导,换取铺天盖地的廉价火力。
这是一种何等清醒,又何等冷酷的战争思维!
“这个改造……难度大吗?”郑英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不大。”
王志诚的回答轻描淡写。
“结构是现成的,我重新出一份改造图纸,兵工厂的老师傅一看就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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