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一把抓住李四平的手腕,因为激动,力道大得让李四平咧了咧嘴。
“老小!快!收拾东西,咱赶紧回家!”
赵腊梅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回家立马和面、调馅儿!下午!下午咱再来卖一轮!”
李四平被老娘这高涨的热情弄得一愣。
下午再出摊?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过。这码头每天人流量估计能有四五万,消化他这点包子茶叶蛋,确实绰绰有余。客户群完全不是问题。
但……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让被金钱和疲惫冲得有些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
“妈,你别急,这事儿……得从长计议。”他声音带着忙碌后的沙哑。
“计议啥?”赵腊梅眼睛一瞪,那股子精明强悍又回来了,“眼睁睁看着钱不赚?你傻了啊!赶紧的,上车,回家做包子!”
她说着就开始利索地收拾空蒸笼,动作快得带风。
李四平看着老娘风风火火的背影,苦笑一下。
劳动力呢?就算加上老娘,两个人不吃不喝不睡,一天能做多少?
原材料呢?这两天收的鸡蛋,差不多把附近几个村子能卖的份额都扫空了,家里的白菜、干菜库存也已然告急。这生意一旦想扩大,立刻就会撞上这些实实在在的瓶颈。
“老娘,”他提高了一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不是不想赚,是得想想怎么赚。光靠咱俩,累死也做不出供应下午摊的量。还有,鸡蛋快没了,菜也不够了。”
赵腊梅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扭过头来看他,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掂量他话里的分量。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看到巨额收入的狂喜,而是开始渗入一些别的东西——思索,权衡,甚至是一点点属于“经营者”的冷静。
码头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稍稍远离,灼热的阳光照在空木桶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李四平看着母亲眼中那迅速沉淀下来的光芒,忽然觉得,他重生回来的这条路,或许并不会像他预想的那样,只是他一个人的单打独斗。
眼前的赵腊梅,不再仅仅是他需要赡养、照顾的老母亲,更像是一个……亟待被激活的,沉睡的合伙人。
牛车晃晃悠悠,却不是朝着回家的路,而是拐向了通往城里的方向。
赵腊梅扒着车板沿,探出半个身子,满脸疑惑:“咱不回家?”
李四平头也没回,手里的缰绳稳当当地牵着老牛,声音带着点笑意,也透着疲惫后的沙哑:“老娘,咱得先去买面粉、猪肉呀!家里那点底子,昨晚上可都折腾空了,不进货,下午拿啥出摊?”
赵腊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讪讪地坐了回去,拍了下自己的膝盖:“哦,对!瞧我这脑子,光想着数钱了。”话是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往道路两旁溜,看着逐渐多起来的行人和店铺招牌,眼神里既有新鲜,也带着庄稼人进城固有的那点审慎。
母子俩先去了供销社。
里面光线有些暗,但货物摆得满满登登。
李四平目标明确,径直走到卖米面的柜台。“同志,精白面,先来五十斤。”
他又转向调料区,上好的酱油、醋,还有那金贵的小纸包发酵粉,他挑着质量好的买,算盘珠子在售货员手下噼啪作响,一张张票子、一块块硬币点出去,换回来摞起来的面粉袋和瓶瓶罐罐。
赵腊梅跟在儿子身后,看着他跟售货员熟练地搭话、挑选,那架势,全然不像个地里刨食的,倒像个……像个常来常往的采买。她心里暗暗吃惊,这老小,出去闯荡几年,是真不一样了。
从供销社出来,牛车的一边已经堆了不少东西。
接着又转去肉铺和菜市场.
李四平在肉案前挑挑拣拣,专拣那肥瘦相间、层次分明的五花肉,又称了些新鲜水灵的白菜和耐放的干菜。
赵腊梅看着儿子眼都不眨地付钱,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那感觉,真跟割她肉似的,可她也知道这是必要的本钱,硬是咬着牙没吭声。
采购完食材,李四平却没急着往回走,反而一拉缰绳,将牛车赶到了卖布料的柜台前。
“同志,麻烦拿那卷带小碎花的布我看看,”李四平指着货架上方,“对,就那个,扯两尺。再来两尺那个浅黄色。”
售货员依言扯布、量尺、用大剪刀“咔嚓”裁下。赵腊梅在一旁看得纳闷,忍不住扯了扯儿子的衣角,压低声音:“老小,你买布干啥?这又不当吃不当喝的,瞎花钱!”
李四平接过那两块颜色鲜亮、质地厚实的棉布,小心地放在牛车角落里,避免沾上油污.这才回头对老娘笑了笑,声音也放轻了些:“好久没给两个孩子和陈桃做新衣服了。两个娃穿这碎花的好看。陈桃……她也该有件像样的了。”
赵腊梅张了张嘴,那句“浪费”在喉咙里转了个圈,看着儿子眼里那不容置疑的温和,又咽了回去。
她想起儿媳妇陈桃那件洗得发白、领口都磨毛了的褂子,想起孙女们身上穿的都是拾的别人淘汰下来的旧衣服,心里头那点反对,忽然就没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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