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看着传旨内侍远去,心中大定,整了整衣衫,不慌不忙、晃晃悠悠的返回座位。
台上,冷月仙冷着脸,淡淡的说了谢辞:
“月仙献丑,诸君随心。”
这话如此敷衍,台下自然反应平平。
赵构对这冷月仙兴趣不大,他眯眼看向台上四张长达三丈的绢布,四轮过后,上面已经写满了名号。
他心中暗道:得想办法把这玩意儿弄来,日后若遇灾荒啥的,也好找人捐款不是?
就在此时,台上沙漏最后一粒细沙滑落瓶底。
“时辰已到——!”
纪清漓清越的声音响彻全场,“沙尽半刻,魁落玉堂!”
她笑意盈盈:“后台正在计数,请诸君稍安勿躁,在花魁落定之前,容奴家僭越,代四位娘子及南瓦上下,再敬列位几杯,以谢知遇之恩,共酬良辰佳节!同贺新春将至!”
她话音刚落,早有伶俐侍女捧上五盏金樽,花想容、水吟秋、渡晚晴、冷月仙四人,各自端杯。
纪清漓高举金樽,眼波如春水荡漾,环视全场:
“一杯敬良宵!‘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良辰美景,金吾不禁,今日,能与诸君共度良宵,实乃清漓之幸!愿缘起于南瓦,情长于江湖!请诸君满饮此杯,不负今宵!”
说罢仰颈,一饮而尽,姿态豪爽,身后四美亦随之满饮,引得满堂应和,杯盏齐举。
赵构也跟着喝了一杯,心中暗赞:好个纪清漓,先捧宾客,再点情缘,分寸拿捏恰到好处,是个人才,我喜欢。
纪清漓一杯饮下,随即手持一张厚厚的绢帕,不着痕迹的擦拭着嘴上的酒渍,绢帕很快湿透。
这一幕被赵构看在眼里,差点笑出声来,原来后世包厢那些“台妹”作假的勾当,早有传统!
台上,纪清漓再次举杯,言辞恳切:
“二杯敬知音!‘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我辈风尘!身如柳絮,命似飘萍,纵有锦心绣口,难离章台画阁。”
“谢诸君容我等在此方寸之地,暂寄此身,展露微末光华,令娘子们的才情心血,不致空付流水。”
“身世浮沉雨打萍,幸得诸君青眼明!此杯,敬这勾栏之中,难得的知音之谊!请!”
说罢,她看向自己杯中的倒影,带着阅尽千帆的苍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闻听此言,台下茶客纷纷举杯,哄闹声却小了许多。
赵构见她这次没有作假,是真喝了下去,不由得心中生疼,这些女子,无论多么有才,终是无根浮萍,身不由己。
唉,自己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台上,纪清漓第三次举杯,声音恢复了清亮:
“三杯敬浮生!‘人生苦短,譬如朝露。’能于此除夕良夜,与诸君共聚一堂,听琴观舞,品诗论画,岂非天赐之缘?”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今夕何夕,见此粲者!诸君,且尽杯中酒,莫负好时光!”
说罢,她脸带笑意,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好一个‘莫负好时光’!”
台下轰然回应,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赵构也不禁被她这份洒脱感染,将其纳入麾下的念头越发强烈,至于要她做什么,那不重要,哪怕让她陪自己喝喝酒,聊聊天,也是好的。
第四盏酒满上,纪清漓脸上洋溢着节庆的喜气:
“四杯贺新岁!‘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旧岁将除,新元伊始,奴家携四位小娘在此,代临安十八楼及南瓦上下,恭祝列位:身体康健,万事顺遂!福寿绵长,财源广进!新春纳福,吉祥如意!”
“愿诸君前程似锦,鹏程万里!愿此良缘佳话,岁岁年年!愿山河无恙,人间皆安!请诸君,满饮此杯,共迎新岁!”
她看向四个清倌人:“亦祝四位娘子,芳华永驻,皆遇良人!”
说罢转身仰首,将杯中酒缓缓饮尽。
灯火下,那染着蔻丹的纤指托着杯底,雪白的脖颈微仰,喉间轻动,风情万种。
台下气氛瞬间被点燃,应和之声如潮,祝福声、笑闹声、干杯声响成一片。
“饮胜!”
“同庆!”
“说得好!”
连赵构也被这新春喜气感染,和韩春松、刘素云一起,再次痛饮了满杯。
而台上的渡晚晴轻轻捧着酒杯,对着赵构的方向微微一抬,缓缓饮尽。
四杯饮罢,纪清漓从等候在侧的管事手中,接过了那张决定四人最终命运的洒金笺,素手轻扬,轻轻展开。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她的唇齿之间。
“诸位恩官!今岁花魁评选,最终花牌之数,已然落定!”
全场屏息。
“传胪之位(第四名)——”
她目光投向冷月仙,“北厢春风楼,冷月仙娘子!得花牌,三千八百八十四枚!”
台下响起一片惋惜的唏嘘。
冷月仙神色不变,往前一步,对着台下浅浅一礼,好似对这个名次毫不在意。
纪清漓待台下骚动渐歇,笑吟吟的道:“请冷娘子于素绢之中,挑选恩客,共度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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