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棱思谋又惊又怒,同时满心轻蔑。
赵构?
那个被金兵搜山检海吓得仓皇南逃、在扬州惊溃中失去男人根本的废物?
那个在镇江吓得尿了裤子、最终靠女人击鼓才逃出生天的可怜虫?
那个在苗刘兵变中跪地求饶,靠女人持剑守护的懦夫?
那个跪接大金国书、自承“臣构”的软骨头?
他凭什么敢?!
定是秦桧这蠢货行事不密,引起了反弹。
乌陵思谋心中笃定。
他赵家人的懦弱是刻进骨子里的。
只需自己今日在这朝堂之上,拿出赫赫兵威稍加恫吓,再点醒他当年瑟瑟发抖的狼狈模样。
保管他立刻软了膝盖,重新变回那个摇尾乞怜的“臣构”!
他转身看向殿中群臣,一声冷笑。
哼,一群绵羊,只配匍匐在虎狼脚下!
杀了秦桧?换条更听话的狗便是。
至于岳飞...乌陵思谋眼中凶光一闪。
今日,便逼他亲手再杀一次!
乌陵思谋双手负后,一对狼眼半眯半睁,冷冷扫视着丹墀上的龙椅,那审视的目光,仿佛在自家的别苑。
那个比娘们还胆小的南朝皇帝,竟然晾了自己两刻钟!
整整两刻钟!
那些原本如鹌鹑般的南朝官员,见了自己竟不行礼!
竟不弯腰!
那原本藏头缩肩的宫中禁卫,竟敢直直的看着自己!
竟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他强压心中怒火,脚上的牛皮靴一下、一下,极有节奏的叩击着地上金砖。
“笃、笃、笃......”
殿前司都虞候「隗顺」手按刀柄,站在丹墀之下,牙关紧咬,双眼赤红,紧盯着乌陵思谋的脖颈。
浑身是伤、替父上朝的岳云半眯着眼睛,如同猎鹰锁定了猎物。
他在等。
等一个信号。
他知道。
自己一定会等到。
而韩世忠袖中的拳头,几乎要捏出水来。
终于。
“陛下驾到——!”
宣赞舍人的唱喏声骤然响起。
珠帘响动,赵构自御屏后转出,一步步踏上丹墀。
殿中文武百官,人人松了口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的呼喊声响起,百官齐刷刷弯下腰去。
以乌陵思谋为首的金国使团却站得笔直,个个抱臂昂首,目光直视丹墀上的赵构。
依照绍兴和议,他们是上国天使,岂能向已然称臣的南朝之主行礼?
赵构瞥了眼乌陵思谋,心中杀意翻腾。
他坐上龙椅,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众卿平身。”
经过昨日朝会,他对皇帝这个职业适应得很快。
“谢陛下——”
百官称谢再拜,直身肃立。
乌陵思谋昂首挺胸,斜视御座。
按旧例,赵构必先向他颔首致意。
可今日...御座上那人不但毫无动静,眼神也没了往日的畏缩,反而冷得惊心!
乌陵思谋心头猛跳。
不对!
这赵构,怎像换了个人?!
百官直身之后,在殿中靠后的位置,却仍有一人突然跪下,显得特别突兀。
那人正是临安府通判,唐之荣。
今日除夕大朝会,他这六品京官也是要上朝呈递贺表的。
昨夜,儿子手脚俱断,他从得来的线索中拼凑出惊天真相:
儿子不但调戏陛下女眷,还当街辱骂天子,这是抄家灭族的大逆之罪!
此刻跪在地上,他心如死灰,只等着那道雷霆劈下,将他和整个唐家打入深渊。
赵构微微皱眉,侍立的冯益赶紧低语:
“跪着的是临安通判唐之荣。”
赵构闻言顿时了然,想必此人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看向唐之荣,语气温和的道:
“唐爱卿,平身吧。”
爱卿?
唐之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哪敢起身,正想出言请罪,却听官家说道:
“昨夜,朕闻唐爱卿勤勉政事,爱民如子,更难得清廉自守,两袖清风,实乃我大宋不可多得之良臣。”
赵构担心他胡乱说话,特意将“昨夜”两字加重,继续道:
“爱卿掌临安通判,十载寒暑,宵衣旰食,夙夜在公,案牍劳形,临安百姓皆赞卿清谨,朕心甚慰,望卿再接再厉,不负朕望。”
这温言嘉奖如同九天垂下的仙乐,把唐之荣瞬间从十八层地狱拉回了人间!
巨大的错愕让他愣在原地。
这...这竟是官家所言?
官家开言即点明“昨夜”二字,说明昨夜之人确系官家无疑。
而且...根据官家所言,显然官家昨夜就已经调查过自己。
如今官家当着朝中百官的面褒奖自己,那“再接再厉”四字,显然没有降罪的意思。
这...这真是那个阴鸷猜忌、动辄贬黜大臣的官家?
巨大的反差,让昨夜就已经向好友托付后事的唐之荣,心潮澎湃。
他深深叩首,声音哽咽:
“臣...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仁德,臣...肝脑涂地!万死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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