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怀仁见躲无可躲,只得硬着头皮出列。
他浸淫工部多年,对营造费用门清:
“陛下,据臣粗算,天工院占地辽阔,规制宏大,即便择址在临安城郊稍偏之地,仅营造院舍、围墙、工坊、房舍等基业,物料、人工、督造,加陛下所谕之三倍拆迁补偿......非二百万贯以上,恐难竟功。”
他报出了一个令一帮直臣无法接受的数字!
户部尚书刘子羽紧锁的眉头几乎能拧出水来。
就连坐在绣墩上的岳飞也面露凝重之色。
两百万贯!
这几乎相当于全国岁入的十五分之一!足以支撑一场中等规模的战役,或赈济数路大灾!
赵构新提拔的一帮文臣几乎全部反对此事!
就连将陛下视为神明的王十朋也忧心忡忡的看向御座。
赵构终于吃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他是看出来了,想从这帮人口袋里掏出点钱来,那是难上加难。
且这还是为了江山社稷,若想让这帮人出钱给自己修修宫殿,买个勾栏啥的,怕是休想!
这再次坚定了他要尽快弄出“皇家企业”的决心。
关于天工院,他本不想大动干戈,偷偷发明出来也是一样。但此事关系重大,非高墙深院、重兵把守不能保密。
别人不知道他要弄什么,他自己清楚。
他要研究的那些东西要是传了出去,那还得了!
单说火药火枪一项,他依稀记得,一战好像死了一千六百万人,二战死了七千万人以上!
但此刻,他听闻自己所计划的深院高墙只需花费二百万贯便可建成,心中不由得一松。
“二百万贯?”
赵构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感,甚至嘴角还勾着笑意。
“诸卿忧国之心,朕甚慰之,然诸卿所虑之‘靡费’,朕自有计较。”
他看向洪皓:“洪爱卿,工部只管依旨办事,尽快拿出营造方案图册,所需钱粮物料,朕之内帑足矣,不动国库一丝一厘。”
“啊?!”
“内帑?!”
“内帑出钱?!”
“陛下?!这...”
惊呼声此起彼伏,比刚才听闻天文“邪说”时更为震撼!
刚刚才收到陛下六十万贯特种部队初创之资的岳飞、叶梦得、刘锜三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群臣皆知,皇上的内帑主要来源于地方“经总制钱”的分成、榷场收入抽成以及皇室产业收益。
绍兴年间,因战事频繁,和议岁币,供养冗员,财政早已捉襟见肘,内帑岁入能维持在二十万贯已属不易。
以前陛下何等“俭省”,连宫中嫔妃的年节打赏都不曾足额,修缮宫室也常斤斤计较,为了省钱,连外戚诰命都舍不得封赏。
如今陛下大改以前抠门形象,一口气拿出二百万贯?!
这二百万贯...从何而来?!
莫非...莫非陛下以往俭省,只为今日!?
管着钱袋子的户部尚书刘子羽想到这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道:
“陛下,内帑乃陛下私财,这...臣等岂能坐视陛下耗竭?臣请...户部亦可酌情分担...一...二。”
赵构看向抠抠搜搜、假心假意的刘子羽,觉得好笑,说道:
“刘卿心意,朕心领了。然朕意已决,天工院乃朕之构想,前景不明,其费亦当由朕自筹,不劳国库分毫,至于内帑是否足用.......”
他撇了眼眼观鼻鼻观心的临安知府张澄,淡淡的道:“众卿不必忧心,些许积蓄,朕还是有的。”
此言一出,群臣再次震惊。
赵鼎看着龙椅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官家,他忆起当年金兵南下,官家仓皇渡江,连龙袍都险些跑丢的窘迫。
忆起为筹措军费,官家带头削减宫中用度,连吴贵妃都三年未添新衣......
更忆起官家为求议和,咬牙挤出岁币时的心痛模样......
【史料记载,宋高宗赵构常因赏赐微薄遭臣下腹诽,如绍兴初年,大将刘光世凯旋,赵构仅赐金带一条、银五百两,被人们私下讥为“官家手紧”。】
以往点点滴滴,都印证着内帑的窘迫。
如今,陛下为了这天工院,一次竟掏出这些钱来!陛下过去的隐忍,只怕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一念及此,赵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酸楚与敬佩,他深吸一口气,撩袍跪倒,行了大礼:
“陛下苦心孤诣,忍辱负重至此!为全社稷,甘愿清苦自守十余载,聚沙成塔,积铢累寸,为铸此强国重器,不惜耗竭内帑!实令老臣汗颜!陛下既有深谋远虑,老臣自当鼎力支持!工部营造,吏部征才,老臣必亲自督促,绝无懈怠!”
一直沉默的副相王次翁也跟着跪下:
“陛下为社稷谋万世之基,殚精竭虑,乃至自耗内帑,此等胸襟气魄,古之圣君莫过!臣等唯有勠力同心,助陛下成此伟业!”
刘子羽听着两位宰相的言语,又看向龙椅上目光深邃的官家,瞬间明白了两位宰相所指,原来陛下往日俭省,只为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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