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最后的、充满恐惧与警示的通讯,如同在“幽山”堡垒内本已凝重的空气中,又投下了一颗无声的、却更加令人心悸的深水炸弹。那关于“格式化”、“净化矩阵”、“全域启动”的信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带来比死亡更深邃的寒意——那是一种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被从世界上干干净净抹除的、终极的虚无。
然而,天启教廷,这架名为“神圣净化”的、冰冷而精确的战争机器,并未给予冥府残部任何消化这份恐怖信息的时间。
就在“钢铁苍穹”被“格式化”后那片令人心悸的、纯粹的白色光芒尚未完全散去的时刻,就在复兴军东部战区最后的、有组织的抵抗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殆尽的瞬间——
天启军团的庞大阵列,动了。
那是一种超越了生物、甚至超越了常规机械的、精密、协调、冰冷、且高效到令人绝望的、整体性的运动。如同一个巨人,在轻松碾死了一只碍事的蚂蚁(复兴军)后,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休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便将那漠然的目光与毁灭的矛头,投向了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依然还在“错误”地存在着、并试图抵抗的目标——“幽山”堡垒,以及其庇护下的、冥府最后的、顽固的“污秽”。
浩瀚无边的白色军团,在“圣所方舟”那如同神明意志般的无形指挥下,如同被精确编程的潮水,开始了复杂而致命的重新分流与组合。
一部分,大约三分之一的兵力,包括相当数量的圣殿骑士、部分“神恩”泰坦、以及大量的低阶战斗单位,如同精准的扫地机器人,向着复兴军东部战区残存的、已经失去组织、陷入溃散和恐慌的零星据点、逃亡部队、地下掩体,展开了冷酷的、地毯式的、不留任何死角的“清扫”。圣光所过之处,无论是试图抵抗的残兵,还是躲藏的平民,无论是暴露的地表建筑,还是隐藏的地下设施,都在那“净化”的光芒中,被无声地、彻底地、从物理层面上“擦除”,化为一片片新的、纯净的、死寂的白色区域。这不仅是军事上的清剿,更是对“错误”的、系统性的、从地图上彻底抹去的“修正”。
而主力,超过总兵力三分之二、汇聚了最精锐的圣殿骑士、几乎全部的“神罚骑士”、绝大部分“神恩”泰坦、以及那艘如同移动神国的“圣所方舟”,则完成了方向的调整。它们放弃了对东方残敌的进一步深入追击(那部分留给“清扫”部队),庞大的、散发着毁灭性圣光波动的战争阵列,如同一座整体移动的、白色的、散发着冰冷光芒的金属与血肉山脉,缓缓地、却坚定不移地,调转了方向,从东北方,转向了正南。
兵锋,直指“幽山”!
没有喧嚣,没有呐喊,甚至没有引擎的轰鸣(天启的载具似乎更多依靠某种静默的反重力或圣光驱动)。只有无数双整齐划一的、踏碎大地的、沉重而冰冷的脚步声,只有巨型构装体移动时,地壳传来的、沉闷而规律的、如同死神心跳般的震动,只有圣光能量在庞大阵列中流转、共鸣时发出的、仿佛亿万只蜜蜂振翅、又仿佛教堂圣歌被放大到极致、冰冷而神圣的低沉嗡鸣。
这声音,汇合成一股无形的、却又实实在在的、足以让任何生灵灵魂冻结的恐怖压力,如同实质的海啸,从北方,从东方,向着孤悬于“幽山”山脉中的、最后的堡垒,滚滚而来,不断逼近。
天空,再次被遮蔽。不再是之前的威压,而是实质性的、厚重的、如同铅灰色云层、却又散发着乳白色圣光的、令人窒息的“天幕”。那是“圣所方舟”和主力空中战舰集群,在低空、缓慢、但无比坚定地推进。它们投下的阴影,覆盖了大片的山峦与谷地,阴影之中,是绝对的、连光线都被排斥或“净化”的黑暗,只有阴影边缘,流淌着冰冷的圣光。
地面,白色的洪流,开始漫过山丘,填平沟壑,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不可阻挡的、碾压一切的态势,向着“幽山”堡垒所在的区域,合围而来。“神恩”泰坦如同移动的山峰,在前方开辟道路,碾碎一切障碍。“神罚骑士”如同银白色的死神,在阵列前方和侧翼游弋,随时准备扑杀任何敢于露头的抵抗。无边无际的圣殿骑士方阵,迈着整齐划一、冰冷无声的步伐,如同白色的死亡地毯,覆盖了目光所及的一切土地。
“幽山”堡垒,这座最后的孤城,此刻,如同惊涛骇浪中,即将被彻底淹没的、最后一块顽石。四面八方,上下左右,目之所及,皆为白色。耳中所闻,皆为圣歌与毁灭的脚步声。灵魂所感,皆为那冰冷、神圣、不容置疑的、要将一切“错误”彻底“格式化”的、终极的审判意志。
堡垒内部,气氛已经凝固到了极点。连最坚韧的老兵,握着武器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死亡,而是因为,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比死亡更加彻底的、存在意义上的、彻底的“无”。是连变成亡灵、变成尸傀、留下一点存在痕迹的资格,都将被剥夺的、终极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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