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之后的逍遥村,并未迎来胜利的欢呼。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与泥土的腥气混杂在一起,久久不散。
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六十多具用白布覆盖的尸体,整齐地排列着,像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伤疤。
压抑的哭声,从每一户挂起白幡的门里传出。
顾尘一夜未眠。
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血污的衣服,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
他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任何语言在死亡面前都显得苍白。
他只是挥了挥手。
几名护卫立刻将一箱箱从飞鹰寨老巢里缴获的金银财宝,搬了上来,在阳光下打开。
那刺目的光芒,让所有人的哭声都为之一滞。
“村子里的每一个男人,都是为了保护家园死的。他们是英雄。”
顾尘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这些钱,一半,分给所有战死兄弟的家人,作为抚恤。”
“没有家人的,给孤儿,受其恩者认其为父,每年祭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茫然、悲痛的脸。
“剩下的,入公仓。我顾尘在此立誓,只要逍遥村在一日,就绝不会让英雄的家人,挨饿受冻!”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随即,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哭声,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混杂着感激与宣泄。
老李头的儿子,那个昨天才跪下求他当村长的壮汉,此刻红着眼睛,再次重重地跪了下去,对着顾尘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哗啦啦!
他身后,所有牺牲者的家属,所有幸存的村民,全都跪了下去。
这一刻,顾尘在逍遥村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能带领他们打胜仗的强者,更是一个能让他们在乱世中,看到未来的主心骨。
然而,战争留下的,不只是伤痛和威望。
还有麻烦。
当晚,顾家小院。
气氛有些古怪。
堂屋里,一家人围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而在院子西边的厢房里,隐隐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那里,关着十几个从飞鹰寨解救出来的年轻女子。
如何安置她们,成了摆在顾尘面前的,一个甜蜜又棘手的负担。
“小叔,”苏婉清先开了口,她身为这个家的大嫂,想得也最远。
她今天换了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裙,更显得身段丰腴,曲线玲珑。
她蹙着秀眉,那张温婉动人的脸庞上写满了忧虑,“我们村子,刚经历大战,人心不稳。这些女子,来历不明,若是贸然收留,恐怕……”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乱世之中,人心难测。
谁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其他山头的探子,或者干脆就是些不安分的主。
“可是大嫂,”坐在她身边的白梦影立刻反驳道,她天性善良,最见不得别人受苦。
她那纤细的腰肢挺得笔直,原本总是带着怯意的眸子里,此刻满是坚定,“她们已经够可怜了,我们要是把她们赶出去,跟杀了她们有什么区别?”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医袍,更显得身形单薄,楚楚可怜,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信服她的话。
“三姐说得对!”一旁的林楚楚立刻附和,她对这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谁敢闹事,我一剑劈了她就是!”
林若烟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
她那件紧身的黑色劲装,将她火爆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一双凤眼瞥了一眼厢房的方向,眼神里有些不屑,也有些同情。
在她看来,这些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弱女子,确实是麻烦。
顾尘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大嫂的顾虑是对的,这是一个上位者必须考虑的风险。
而三嫂的善良,同样是一个家,一个村子,不能丢掉的根本。
他站起身。
“我去跟她们谈谈。”
厢房里,光线昏暗。
十几个女子或坐或站,挤在一起,像一群受惊的鹌鹑。
她们大多衣衫不整,神情麻木,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当顾尘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齐齐向后缩去。
在这个时代,她们的下场,通常只有一个——被当作战利品,随意分配给有功的男人。
然而,顾尘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各位,飞鹰寨已平,你们安全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轻佻或威压,“我知道你们害怕,但听我说完。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不愿留下的,我给你们每人100文钱,一袋干粮,你们可以自行离去,去寻你们的家人也好,去哪里都行。”
“第二,”他看着那些茫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是无家可归,或是不想再漂泊了,逍遥村可以收留你们。但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奴隶,也不是谁的附庸。你们会和村里其他人一样,有自己的户籍,通过劳动,换取食物和庇护。逍遥村,不养闲人,但也绝不欺辱任何一个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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