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间弹孔 第77章 交托

天快亮时，大火终于被扑灭。

曾经充满生活气息的锁匠铺，此刻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和袅袅青烟，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救火的水淋得到处都是，在低温下迅速结成了形态各异的冰凌，混合着灰烬，形成一片狼藉的泥泞。

张铁生站在废墟前，怀里紧紧搂着仍在瑟瑟发抖的“蛋糕”。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抵御黎明前最刺骨的寒意，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消防员们在现场进行勘查。一位负责人指着废墟中几处烧得最彻底、被认为是起火点的位置，对同事说道：“初步判断，是违规堆放在这里的机油桶、棉纱，加上这段老化的线路，共同引发的爆燃。”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基于证据的确认：“这和前几天消防安全检查时下达的整改通知书上提到的问题……完全吻合。”

这番专业的分析，如同一把冰冷的铁锁，将“意外”的结论牢牢锁死。

但一位好心的消防员私下对张铁生说：“小伙子，火势起得太猛太快了，而且有几个起火点……按理说，不太对劲。可惜证据……都烧得差不多了。”

张铁生明白，周凯不仅下手狠，而且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这场火，既是毁灭性的打击，也是对他“不退”二字最残酷的回应。

就在张铁生万念俱灰之时，另一位消防员从废墟里清理出一个被烧得完全变形、几乎散架的铁皮柜子框架——正是阁楼里那个掉漆的铁皮柜。而在它扭曲的残骸中，一个同样被熏得漆黑、但棱角分明、结构奇迹般保持完整的厚重铁皮工具箱显露了出来！

“这玩意儿可真结实，烧成这样都没散架！”消防员感叹道。

张铁生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箭步冲到那位消防员身前，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蛋糕”往对方手里一递，声音因急切而沙哑：“同志，麻烦您，帮我抱一下！”

不等对方回应，他便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工具箱，用尽全身力气去掰那扭曲却仍紧扣的箱盖——

箱内，那台来自黑雀的笔记本电脑已被熏得漆黑，但似乎并未损毁核心。他双手颤抖地扒开箱底的杂物和灰烬，指尖终于触到了那个熟悉的、用油纸包裹了好几层的包裹。油纸的外层已经被高温烤得发黄发脆，边缘焦黑，但包裹本身依旧完整。他屏住呼吸，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揭开——

那双黑色的皮手套，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完好无损，仿佛外界的毁灭与它毫无关联。张铁生将手套死死攥在手里，瘫坐在灰烬中。

“小伙子，东西没烧坏就好，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那位帮他抱着“蛋糕”的消防员走上前来，将毛茸茸的小家伙轻轻递还到他怀里，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人没事，最重要的东西也保住了，就有希望。我们还得继续工作，你……多保重。”

说完，消防员便转身走向其他同事，投入了紧张的后续清理勘查之中。

张铁生一手搂着“蛋糕”，一手紧握着手套。家已成废墟，但这微小的希望，被他牢牢抓在了手中。

一阵熟悉的、带着疲惫的寒意悄然靠近。

他抬起头，看见沈安宁的魂体在不远处凝聚，轮廓比平日淡薄模糊得多，仿佛随时会散入晨雾中。

“你回来了……”张铁生的声音沙哑干涩，“没事吧？”

沈安宁缓缓飘近，“我追到那个放火的人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魂力透支后的虚弱，“脸上有道疤，身手狠辣……是周凯派来的没错。我耗尽力气，让他吃了点苦头。”

张铁生眼底的悲痛瞬间被汹涌的恨意点燃，他没有咆哮，只是将手中的手套握得更紧。周凯的势力远超他的想象。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仅凭一己之力守护证据。黑雀，这个父亲信任的神秘人，是目前唯一可能保全证据并有效利用它的人。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艰难但必须的决定——交托。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了。

他拿出那台熏黑的笔记本电脑，开机，点开黑色的聊天框。

【黑雀。我需要你的帮助。】

消息发出后不久，黑雀回复了：

【说。】

【我找到了一双关键手套。是凶手留在现场的。沈氏集团安保部的制式产品，徽章还在。】张铁生将手套的特征和来源简要说明，【但我保不住它了。他们刚才……差点烧死我们。】

黑雀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以及背后的含义。

【明白。现在给你一个附近的临时存储点坐标和开启指令。将手套放入即可，我会立即派人取走处理。注意安全，后续暂时停止一切主动行动，等待我的消息。】

一个详细的地址和一组复杂的密码指令被发送过来。那是附近街区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智能快递寄存柜。

张铁生看着指令，深吸一口气。

【明白了。这就去。】

张铁生：【对了还有一件事。之前我跟踪爸爸以前的同事谭鑫时，拍到了周凯的人威胁他并给他塞钱的照片。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人和事。谭鑫现在人被弄走了，我找不到他。照片我一起发给你，或许……你们有办法找到他，让他开口？】

黑雀短暂停顿后，回复了：【很好。把照片文件传过来。这个人证很重要，我们会处理。你集中精力确保自身安全。】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旁的沈安宁，将手套仔细包好，揣进怀里，毅然转身，离开了这片化为焦土的锁匠铺，融入了黎明前的昏暗之中。

他将最重要的物证，交给了那个隐藏在迷雾中的盟友。这是他目前唯一，也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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