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间弹孔 第5章 一碗热汤的暖意

“姑娘，怎么睡在这里？”

一声呼唤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沈安宁几乎凝固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锁匠铺门口站着位老人——他头发半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蓝色工装服，手里攥着一把刚修好的铜锁，眼神平和得像老街的青石板，脸上满是皱纹，却很和蔼。

老人蹲下身，似乎想碰碰她的额头，像对待任何一个可能生病的孩子那样。他那带着常年与金属摩擦留下粗糙痕迹的手，缓缓伸过来。

下一秒，两人的动作都凝固了。

老人的手指，毫无阻碍地、径直穿过了沈安宁额前虚无的空气，甚至穿透了她额间那枚冰冷坚硬的子弹锚点！

他俩都愣住了。

老人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沈安宁几乎透明的脸，眉头慢慢舒展，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爷爷以前说过，横死的人魂魄重，有时会暂时留在人间，找不到去路。”他不是恐惧，更像是看到了某种早已听过的传说在眼前应验，“你这孩子，是遇到难处了吧？”

沈安宁的魂体因这话语而波动，像被风掠过的水中倒影。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的哽咽。

老人没再多问，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他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地进了锁匠铺。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个粗陶碗走了出来，碗里是冒着热气的萝卜汤，几近透明的萝卜片和几点油星在清汤里载沉载浮。他把碗放在沈安宁旁边的地上，语气自然得像是在招呼一个邻家孩子：“喝吧，暖暖身子。”

沈安宁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用力摇了摇头，声音细弱如同游丝：“我……碰不到。”说着，她伸出指尖，快速虚碰了一下碗壁，指尖立刻泛起一阵波纹般的扰动，“会散。”

老人眉头微蹙，像是明白了什么，但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怜悯：“那你就坐着歇会儿。”他收起碗，转身继续修锁，铜锁与锉刀、钥匙胚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狭小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姓张，街坊都叫我老张。”老人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呢？叫什么名字？”

她攥紧“手心”，犹豫了很久，才低声说：“……沈安宁。”

老人修锁的手顿了顿，手里的铜锉刀在锁芯上划错了一道痕。他没抬头，只是慢慢擦掉错痕，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安宁啊……好名字。”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掠过她身上那身过于精致的校服，最后停留在她额间那枚不祥的异物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我家里……以前也有个亲戚，年纪轻轻就遭了难。”他声音沙哑，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沉重，“看见你这样，心里头……不落忍。”

他不再说话，铺子里只剩下修锁的叮当声。沈安宁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心里一阵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这短暂的温暖与平静，像偷来的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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