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的死,如同在冬末的镜河投下了一块巨石。最初的骇浪之后,水面似乎正逐渐恢复平静。
然而在这表面的平静下,北桥新村出租屋里的焦灼却有增无减。张铁生试图重新梳理所有线索,却总觉缺少最关键的一环,无力感如影随形。沈安宁的焦躁则更为具体。那些“生前的碎片”——母亲刘婉容异常激烈的拒绝、林薇薇那天的刻意躲避,在她魂体内反复冲撞,让她再也无法等待。
阴云透过窗户,映得她魂光不安的闪烁。
“铁生,我去下我哥那儿。”她没有多做解释,魂体便如一道轻烟,穿透墙壁,义无反顾地投向沈明宇别墅的方向。
别墅书房里,沈明宇正在审阅一份关于剥离“翡翠宫殿”不良资产的初步方案,指尖按着发胀的太阳穴。父亲铁腕切割,留下大量繁琐的善后工作,他必须处理的滴水不漏。
微凉的气息拂过,他抬眼,看到沈安宁的魂体在书桌前凝实。
“哥,”沈安宁开门见山,语气急切,“带我去静心苑,现在。”
沈明宇的眉头瞬间锁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拒绝:“安宁,现在不是时候。调查的风声还没完全过去,我任何不必要的行动都可能引人关注。”他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语气沉稳带着规劝,“你上次也看到了,林薇薇精神不稳定,接近她风险太大,而且很可能一无所获。”
“周凯已经死了!”沈安宁的魂光因激动而波动,“压在她头上的最大威胁没了!她是我死前最后接触的、行为异常的人,她一定知道什么!哥,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沈明宇的视线仍停留在文件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点着。他理解妹妹的执念,但更清楚当下的局势如同走在钢丝上,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见哥哥依旧专注于文件,沈安宁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恳与孤注一掷:“哥,我知道你难。但我必须去……你就带我去吧,没有你,我过不去那么远。我只要一个接近她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认了。”
沈明宇终于抬起眼,深深看向妹妹。他看着她眼中那簇即便身为魂体也未曾熄灭的火焰,想起林薇薇那天的异常,那个未被合理解释的疑点。周凯死了,但真相未明,妹妹的冤屈未雪……或许,林薇薇这条看似断掉的线,在周凯死后,反而成了唯一可能被撬动的缝隙。
他权衡着风险与收益,最终,那份深藏的、为妹妹寻求真相的决心压过了暂时的谨慎。
“……好。”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却将目光重新投回文件,“你等我审完。”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执起笔,继续在纸页上快速批注着。书房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嵌在墙壁内的智能面板,电子数字一分一秒的跳动声。沈安宁的魂光在一旁不安地闪烁,却也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沈明宇的神情专注而冷峻,时而停顿思索,时而翻动前页核对数据。这份关于剥离“翡翠宫殿”不良资产的方案至关重要,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沈氏未来的走向。他不能因私废公,更不能在紧要关头留下任何疏漏。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他将最后几处关键细节审阅完毕。随即,他拿起电话,接通了许棠:“关于不良资产剥离的方案,我看完了。第二页的现金流折现模型,假设需要再保守一点,你让财务部重新测算;第四页的第三方评估机构,资质要附上最详尽的背景调查报告……其他部分没有问题,按这个方向修改,尽快呈报我父亲最终审批。”
他利落地在文件扉页的“经办人”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文件合上,整齐地归拢到一旁。做完这一切,他才从座椅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转向已在旁等待多时、魂光焦灼的沈安宁。
“走吧。”他重重吐出一口气。
午后,银灰色轿车驶出市区。三个多小时的车程里,兄妹二人几乎没有交流。沈明宇专注地驾驶,面色凝重,脑海中不断推演着各种可能;沈安宁的魂体蜷在后座,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依旧荒凉的山景。
抵达静心苑附近时,天色已近傍晚。沈明宇将车停在距离静心苑尚有一段距离的林荫道阴影里,引擎未熄。
“我只能送到这里了。”他转头,看向后座的沈安宁,语气严肃,“安宁,量力而行。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我知道。哥,等我消息。”沈安宁的魂体泛着微光,穿透车门,朝着静心苑飘去。
她轻易穿过高墙,落入了静心苑阴冷枯寂的庭院。内部比外面更加令人窒息:走廊漫长而苍白,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颓败的气息。
她飘荡着,寻找着林薇薇所在的看护区。两侧病房的门上都有小小的观察窗,像一只只麻木而空洞的眼睛。耳边不时传来各种声音——有病人对着墙壁痴痴地笑,有的一遍遍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词语,仿佛在念诵某种绝望的咒文。一个房间里爆发出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护工粗暴的呵斥和身体被强行按在床上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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