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光门的刹那,林峰感到神魂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没有剧烈的时空扭曲,眼前的景象却已彻底换了天地——脚下不再是实体的土地,而是深不见底的裂隙,裂隙中流淌着灰黑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张快速闪过的人脸,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张口,仿佛在底处永远得不到解答的问题。
这里便是问心渊。
超限书写之杖的根须在虚空中轻轻摆动,杖尖的混沌色花朵黯淡了几分。林峰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雾气正不断渗透进他的意识,像是要将他所有的念头都剥离出来,摊开在这无尽深渊之中。
“比妄海更直接。”他握紧杖柄,指尖传来杖身细微的震颤,“妄海放大执念,这里却要剖开执念的根。”
话音刚落,身侧的雾气突然凝聚成一面巨大的水镜。镜面光滑如镜,映出的却不是他此刻的模样——镜中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持断裂的书写之杖,瘫坐在堆积如山的书卷里,眼神浑浊而疲惫。那些书卷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却没有一个问号,只有无数被划掉的答案。
“看啊,这是你最害怕的结局。”镜中的老者缓缓抬头,声音嘶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摩擦,“穷尽一生追寻答案,最终却被答案的碎片压垮,连提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峰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确实是他深埋心底的恐惧——他害怕自己终其一生都走在追寻的路上,却在抵达终点前就耗尽所有勇气,最终变成被“未解答”困住的囚徒。
雾气趁势涌入他的灵脉,超限书写之杖的根须开始蜷缩,杖身的问号符文变得黯淡。林峰感到手臂传来沉重的压力,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拉扯他,要将他拖向镜中老者的方向。
“你所谓的‘提问’,不过是逃避答案的借口。”镜中老者站起身,断裂的杖尖指向林峰,“承认吧,你和那些被答案困住的文明一样,只是在用‘提问’给自己编织永不终结的牢笼。”
林峰的呼吸微微一滞。这话语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他最隐秘的自我怀疑。在妄海中,他曾短暂动摇过,而此刻,问心渊将这份动摇具象成了最真实的幻象——一个被自己的道压垮的未来。
就在这时,杖尖的混沌色花朵突然颤动了一下,落下一滴晶莹的露水。露水坠向深渊,却在半空中炸开,化作一道细小的光痕,光痕里浮现出一行字:“提问的意义,从来不是逃避。”
这是他在守真之屿领悟的真意。
林峰猛地闭上眼,不再去看镜中的老者。他将意识沉入超限书写之杖的问种,那里封存着他一路走来的所有提问——从最初对世界的好奇,到后来对牺牲的愧疚,再到对“终极答案”的迷茫。这些提问从未消失,却在一次次淬炼中变得更加纯粹。
“我确实害怕变成这样。”他对着虚空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但害怕不是退缩的理由。就像提问不是逃避的借口一样。”
他缓缓睁开眼,直视着镜中的老者:“你是我可能的未来,却不是我必然的结局。因为你忘记了,提问者最该问自己的,不是‘会不会失败’,而是‘敢不敢继续’。”
随着话语落下,他挥动超限书写之杖,杖尖的混沌色花朵迸发出柔和的光芒。这光芒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一种“直面一切”的力量,轻轻触碰在水镜之上。
镜面瞬间泛起涟漪,镜中老者的身影开始扭曲、消散。在他彻底消失前,林峰清晰地看到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仿佛终于放下了沉重的枷锁。
第一面镜碎了。
但问心渊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四面八方的雾气纷纷凝聚,化作成千上万面水镜,每个镜面都映出不同的“林峰”——有的穿着华贵的长袍,坐在堆满典籍的王座上,眼神傲慢地宣布“所有答案尽在我手”;有的跪在累累白骨前,手持染血的书写之杖,痛哭着说“为了提问,我牺牲了太多,这一切值得吗”;还有的干脆扔掉了杖柄,化作一个普通的农夫,在田埂上晒太阳,笑着说“管他什么终极答案,安稳度日不好吗”……
千面镜,千种可能。每种可能都是他在不同选择下会成为的模样,每种模样都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或恐惧。
“选择吧。”无数个镜中身影同时开口,声音交织成震耳的轰鸣,“成为全知者,或是忏悔者,或是平庸者——总比在无尽的提问中耗尽自己好。”
超限书写之杖的震颤越来越剧烈,杖身的裂痕竟再次浮现。林峰感到自己的道心在被撕扯,那些镜中身影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几乎要相信:或许真的有更容易的路可走。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杖尖的混沌色花朵,花朵的花瓣上,无数个流动的问号正在缓缓旋转。其中一个问号突然停顿,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迹,那是他在念土时写下的第一个提问:“世界的尽头,是否有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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