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那场不欢而散、以离婚惊雷收场的争执过后,云深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主卧与客房,一墙之隔,却仿佛隔着冰冷的银河。
李秀杰在客房里默默流泪到深夜,最终在疲惫和心碎中沉沉睡去,醒来时,枕畔冰凉,眼角犹湿。她没有立刻出去,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沉甸甸的,看不到光亮。
离婚。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上一次在书房,是气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赌气,是绝望的控诉。而这一次,经过一夜的冷静或者说,是更深的心寒,这两个字在她心中沉淀下来,不再是冲动的武器,而是一个冰冷的、清晰的、带着钝痛的选项。
他真的不想要孩子吗?还是说……他真的厌倦了?厌倦了这段由偏执和掌控开始的关系?厌倦了她日复一日的、充满压力的“备孕”索求?或者说,那份“无能”的诊断,不仅击垮了他的骄傲,也让他……开始疏远她,甚至……不再“需要”她?
这个猜测让她不寒而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如果连身体最紧密的连接都开始出现裂痕,那这段建立在扭曲占有和极致亲密上的关系,还剩下什么?一纸束缚她的婚姻?一座华美却冰冷的牢笼?
不。她不要这样。
她爱他。是的,即使到了这一步,她依然无法否认内心深处那份扭曲的、深入骨髓的爱意和依赖。但这份爱,在“孩子”这个执念面前,在“他可能不再需要我”的恐惧面前,似乎变得苍白无力,甚至……成了痛苦的来源。
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流着他和她血液的结晶,一个能将她和他更紧密、更“正常”地捆绑在一起的纽带。这不仅仅是为了巩固地位,更是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完整家庭和未来保障的渴望。在经历了被囚禁、被控制、与世隔绝的恐惧之后,一个孩子,是她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象征着正常未来和稳固关系”的救命稻草。而现在,这根稻草,似乎要断了。
如果他真的给不了,如果他真的不再“需要”她,那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继续做一个等待垂怜、日渐枯萎的金丝雀?不,那样的日子,她过够了。即使离开意味着未知的恐惧,意味着可能面临的、他更可怕的怒火和追捕,也好过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彼此的关系在冷漠和失望中一点点腐烂。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就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她开始秘密地、冷静地准备。
她没有再试图和段云深沟通。那晚之后,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几乎不再碰面。早餐和晚餐,她以“身体不适”为由,让佣人送到客房。段云深似乎也默认了这种“冷战”,他不再主动踏足客房,甚至在家的时候,也大多待在书房,或者外出,很晚才归。偌大的“云深居”,明明住着两个人,却空旷冷清得如同坟墓。
李秀杰利用这难得的、无人打扰的“自由”时间,开始她的计划。她避开了无处不在的监控死角,用现金购买了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她不敢用网络,只通过最原始的方式——在佣人偶尔外出采买时,塞给她一点辛苦费,让她帮忙从街边小店买回了一份空白的离婚协议书样本,以及一个最便宜、但能打印的便携式打印机墨盒借口是打印些“女性私密健康资料”。
她躲在客房卫生间里,反锁上门,用那部旧手机(段云深曾送她最新款,但被她以“用惯了”为由留下旧机,此刻派上用场)连接便携打印机,对照着样本,一个字一个字地,在颤抖中,填写了那份离婚协议书。
当笔尖悬在女方签名处时,她的手抖得厉害,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纸上,晕开了未干的墨迹。这里曾是她以为的归宿,是他为她打造的、与世隔绝的“天堂”,也是她甘愿被锁住的华丽牢笼。如今,她要亲手签下名字,主动离开。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痛得她几乎握不住笔。
但最终,她还是咬着牙,一笔一划,用力地、清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李秀杰。三个字,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也仿佛抽走了她灵魂的一部分。从今天起,她就只是李秀杰,不再是段太太。
她将签好字的协议书小心折叠,藏在了衣柜深处一件旧外套的内衬口袋里。然后,她开始收拾行李。不能带太多,否则容易被发现。她只拿了几件换洗的、最不起眼的衣物,一些必要的证件(身份证被她小心藏在了内衣夹层),以及那一点点可怜的现金。她把段云深送她的所有珠宝首饰、名贵包包、甚至那些限量版的衣物,都原封不动地留在了衣帽间。那些不属于她,那是段太太的装饰品,不是李秀杰的。
做完这一切,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如死灰,又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她知道,一旦段云深发现,后果不堪设想。那个男人的怒火和掌控欲,足以将她焚烧殆尽,将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但,与其在这里枯萎,不如搏一线生机。哪怕那生机渺茫如风中残烛,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未知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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