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翩翩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僵直,连呼吸都忘了。
对面。
高三下学期,他每天都坐在她的对面?
怎么可能?
那个位置,那个最偏僻,最角落,几乎被整个世界遗忘的位置……除了她,怎么还会有别人?
而且还是傅言礼。
是那个被所有人仰望,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傅言礼?
这太荒谬了。
这比他说他蓄谋已久还要荒谬。
俞翩翩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无数个画面飞速闪过。
高三下学期的每一个黄昏,她抱着一摞厚厚的复习资料,像个游魂一样走进旧图书馆。
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她就打开那盏小小的台灯,在题海里挣扎。
有时候,她会累得趴在桌上睡着。
有时候,她会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有时候,她会因为一道解不出的数学题而偷偷掉眼泪。
她以为,那些时刻,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可现在,傅言礼告诉她,他就在对面。
就在那张桌子的另一端,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看着她。
看着她所有的狼狈,所有的脆弱,所有的不堪。
“不可能……”俞翩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你骗我。”
那个位置,她很确定,从来没有人。
“我没有骗你。”
傅言礼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看着她那双写满震惊和不信的眼睛,心脏某个角落被尖锐地刺痛了一下,随即又涌上无尽的酸涩与怀念。
他没有再解释,只是将手机手电筒的光,从桌角那行小字上移开,照向了桌子对面,那个他曾经坐过的位置。
光束下,那张同样老旧的桌面上,也刻着字。
但不是激励的话,也不是谁的名字。
而是一道道,用笔刀划出的,深深的刻痕。
像是在计数。
一,二,三,四……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整个桌面。
俞翩翩的目光凝固在那片刻痕上。
她不懂。
这是什么?
“十五岁那年,我才被接回傅家。”
傅言礼的声音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响起,带着一丝遥远的,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冷意。
“对我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来说,我是一个外来者,一个野种,一个回来跟他们抢东西的入侵者。”
“那时候我才明白,有时候,血缘关系,比不上利益。”
俞翩翩的心猛地一揪。
她下意识地看向傅言令。
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他神情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俞翩翩却仿佛能看到,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个人站在那个冰冷、华丽却又危机四伏的傅家,是怎样的孤立无援。
因为她也曾是那个“外来者”。
她比谁都懂那种滋味。
“学校是唯一的避难所,但也不太平。”傅言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但一些小手段,从来没断过。”
“比如,锁住我的储物柜,弄湿我的课本,或者在我的椅子上倒胶水。”
“很幼稚,但很有用。”
“高三下学期,我厌倦了那些无聊的把戏。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俞翩翩脸上。
“然后,我发现了这里。”
“也发现了你。”
傅言礼指了指桌面上那些刻痕。
“每一次,我看到你哭,我就在这里划一道。”
俞翩翩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死死地盯着那些刻痕,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要炸开。
他看到她哭……
他看到她哭了多少次?
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因为俞家的压抑,因为孟子浩的冷落,因为对未来的迷茫……她总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
她以为那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原来不是。
一直有个人,在对面看着。
看着她掉眼泪,然后,一刀一刀地,刻在桌子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俞翩翩形容不出来。
震撼,荒唐,心酸,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的悸动。
“我当时就在想,”傅言礼的声音变得很低,很哑,“这个女生,怎么这么爱哭。”
“好像全世界的委屈,都让她一个人受了。”
俞翩翩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用力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在时隔多年后的今天,在她早已忘记了那些痛苦的今天,有个人,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掉过的每一次眼泪。
并且,告诉她,他看见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溺水的人在沉入黑暗的海底时,忽然看到海面上,有一束光,一直追随着自己。
“你……你为什么……”俞翩-翩的声音哽咽了,“你为什么不……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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