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门外可能存在的一切窥探。
空气里只剩下消毒水、和傅言礼身上因高烧而散发出的炙热气息。
俞翩翩低头,看着自己被他包裹在掌心的手。
那只手依旧滚烫,像一块烙铁,可她却没有丝毫想要抽回的念头。
刚才那一瞬间的维护,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她愿意把那当成真的。
她站起身,走进浴室,用温水浸湿了毛巾,拧干后走回来,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额头和脸颊。
他的脸部轮廓很深,眉骨高,鼻梁挺直,嘴唇很薄。
即便在昏睡中,他的眉头也总是习惯性地蹙着,仿佛有什么永远也解不开的难题。
俞翩翩的动作很轻,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重。
擦过他的脸颊,又去擦他的脖颈和手心。
就在她的毛巾触碰到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时,他忽然又动了动。
“……冷……”
一个模糊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声音很轻,带着孩童般的脆弱。
俞翩翩的动作一顿。
她凑近了些,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妈……别走……”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眼角似乎有湿意沁出,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的不安之中。
俞翩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住,又酸又疼。
这个在晋城呼风唤雨,让所有人畏惧的男人。
这个在她面前永远冷漠、永远保持距离的傅言礼。
他的梦里,竟然是这样无助的光景。
她想起那些关于他的传闻,说他年幼时母亲就离家出走,父亲另娶,他在傅家过得并不好,后来还被送去过孤儿院。
原来那些都不是假的。
他冰冷的外壳下,藏着这样一颗需要温暖,却又害怕被抛弃的心。
俞翩翩放下毛巾,用自己温热的手,覆盖住他那只微凉的手,然后轻轻地,将他两只手都拢在自己的掌心。
她俯下身,在他耳边用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温柔声音说。
“我不走,我在这里。”
神奇的是,他紧蹙的眉头,竟然真的缓缓舒展开来。
他没有醒,只是在更深的睡梦中,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心的港湾,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俞翩翩就这么静静守着他,用棉签沾着温水,一点点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她忘记了门外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傅明珠,忘记了那位即将到来的、能决定她去留的傅老爷子。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需要她照顾的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爸!就是这里!您快来看看,那个女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是傅明珠尖利又充满委屈的声音。
“砰”的一声,卧室门被粗暴地推开,完全没有敲门的意思。
一个身形清瘦但精神矍铄,手持一根楠木拐杖的老人,在傅明珠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他虽然上了年纪,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目光扫过来,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这就是傅家的定海神神,傅老爷子。
傅明珠一见老爷子进来了,底气瞬间又足了,她指着俞翩翩,抢先告状。
“爸,您都看见了吧!我跟您说,言礼病得这么重,她就把门关着,谁都不让进!”
“您派来的王医生,医术那么好,她二话不说就给赶走了!还说这个家现在她说了算!这不是存心想害言礼吗!”
“您看,她还……她还……”
傅明珠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她还不知廉耻地拉着言礼的手!爸,这像话吗!言礼还在昏迷,她就动手动脚的,安的什么心啊!”
她颠倒黑白,每一句话都把俞翩翩往“心机深沉”、“谋害亲夫”的阴险小人身上推。
兰姨和李医生跟在后面,脸上都带着焦急,却又不敢在这种场合插嘴。
一时间,所有的压力都汇集到了俞翩翩身上。
若是换做以前,被傅老爷子这样审视着,她恐怕早就吓得腿软了。
但现在,她没有。
她只是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试图把自己的手从傅言礼的掌心抽出来。
然而,她刚一动,傅言礼的手就下意识地收得更紧。
他没有醒,但那种依赖和不放手的姿态,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俞翩翩的动作停住了。
她放弃了抽手的打算,就这么让他握着,然后抬起头,平静地迎上傅老爷子审视的目光。
她没有去看傅明珠,因为她知道,跟一个存心找茬的人争辩,毫无意义。
她只是对着傅老爷子,微微欠了欠身,声音清晰而沉稳。
“爷爷,您来了。”
一声“爷爷”,叫得不卑不亢,既是晚辈的尊敬,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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