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翩翩整个人僵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傅言礼……在跟她道歉?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连一个多余眼神都吝啬给予的傅言礼? 她是不是幻听了? 不等她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书房里那只被傅言礼随手扔在桌上的手机,再一次尖锐地嘶鸣起来,划破了这片刻诡异的温情。 嗡——嗡—— 铃声急促,仿佛催命。 傅言礼刚刚缓和下去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死死拧紧,划开了接听键。 “说。” 他只吐出一个字,却仿佛带着冰碴。 电话那头的人语速极快,声音压得很低,但俞翩翩还是隐约听到了“码头”、“截胡”、“魏家”几个词。 傅言礼听着,没有插话,但周身的气压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森然杀气,比之前在车里时浓烈百倍。 如果说之前是“活阎王”,那现在,就是地狱本身。 “……损失初步估算在九位数以上,最关键的是‘蜂巢’的核心数据,我们的人被拦下了,对方准备很足,带了警察的人。” “废物。”傅言礼冷冷地打断对方,“我养你们不是听这些废话的。” “傅总,这次是魏家那个疯子亲自带队,摆明了是要撕破脸。我们有几个兄弟折在里面了,现在码头已经被封锁……” 傅言礼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像结了冰的深海。 “查,所有参与的人,一个都别放过。告诉林旭,给他十二个小时,我要看到魏家那小子跪在我面前。”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残忍命令。 “至于那批货……既然送上门了,就当是我送给他的见面礼。” “那‘蜂巢’的数据……” “毁了它。”傅言礼毫不犹豫,“我能做出第一个,就能做出第二个。但我的东西,就算毁了,也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是。” “手脚干净点,别留下任何把柄。” 挂断电话,傅言礼将手机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整个书房,死寂得可怕。 俞翩翩站在那里,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忘了。 毁了它? 九位数以上的损失,说不要就不要了? 还有……折在里面的兄弟? 她终于意识到,她所以为的“商业竞争”,和傅言礼正在经历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是战争。 是一场她无法想象、也无法触及的,血淋淋的战争。 而她刚刚,竟然还端着一碗面,闯进了战场的核心。 太可笑了。 也太不自量力了。 她现在只想逃,立刻从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逃出去。 她攥紧了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 “站住。” 傅言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命令,但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俞翩翩的脚步钉在了原地,身体都僵硬了。 他想干什么? 嘲笑她的天真?还是警告她不该听的别听? 她背对着他,不敢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身后,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然后是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俞翩翩紧张得头皮发麻。 然而,傅言礼只是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径直走到了那张茶几前。 他看着那碗已经有些凉了,面条微微坨了的阳春面,沉默了几秒。 在俞翩翩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竟然就那么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 他真的……要吃? 在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风暴之后? 傅言礼没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挑起一筷子面,送进了嘴里。 他的吃相很斯文,但速度很快,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可俞翩翩却看得呆住了。 她看着他一口一口,将她亲手煮的那碗卖相极差的面条吃下去,连汤都喝了几口。 书房里只剩下他吞咽的声音。 那种极致的残忍和极致的烟火气,诡异地融合在他一个人身上,形成一种让俞翩翩心尖发颤的冲击。 他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头,黑沉的眸子再次看向她。 “刚刚问的什么,再说一遍。” “……啊?”俞翩翩脑子没转过来。 “那批货。”傅言礼提醒她。 俞翩翩这才想起自己之前那个蠢问题,脸颊瞬间涨红:“没……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 在这种时候,她怎么还敢问。 “很重要。”傅言礼却回答了她,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那不是一批货,是一把钥匙。” 俞翩翩愣住了。 “一把……能打开欧洲新能源市场的钥匙。”傅言礼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眼神飘得很远,“有人不想让我拿到。” 他没有说细节,说的都是最浅显的东西。 可俞翩翩却好像透过这几句简单的话,看到了背后波谲云诡的厮杀。 “是……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个魏家?”她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 傅言礼没有看她,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一个……老朋友。” 他说“老朋友”三个字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嘲讽。 俞翩翩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她忽然明白了,今晚这一切的源头,不是工作,而是背叛。 是一种来自于同类的,最直接的挑衅和伤害。 她看着傅言礼笼罩在阴影里的侧脸,看着他身上那层化不开的疲惫和孤寂,心底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下去。 她不再害怕那个“活阎王”了。 她只看到一个正在独自舔舐伤口的男人。 “对不起。”她小声说。 傅言礼终于转过头看她,眉梢微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道歉。 “我不该……在你这么烦的时候,还来打扰你。”俞翩翩绞着手指,有些语无伦次,“我什么都帮不上,还……还给你添乱。” 傅言礼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副愧疚又无措的样子,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小动物。 他心里的那片冰海,仿佛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极轻极浅的涟漪。 “你没有添乱。”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面,很好吃。” 俞翩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是在夸她吗?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退路。”傅言礼忽然又开口,打断了她的慌乱,“要么赢,要么死。没有中间选项。” 他的话很残酷,很直白。 俞翩翩却听懂了。 他在向她解释。 解释他为什么那么偏执,那么冷酷,那么不近人情。 “所以,我需要傅家继承人的身份,需要这份婚姻。”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这是我的铠甲,也是我的武器。你明白吗?” 俞翩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明白吗?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所以为的,他精心策划,将她当成工具的这场婚姻,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赌上性命的豪赌中,最关键的一块筹码。 他不是为了算计她。 他是在求生。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心中一直以来对他的怨恨和隔阂。 原来,他跟她一样。 他们都是在泥沼里挣扎求生的人,只是他面对的是更庞大的恶龙。 她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又被她死死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 在他面前,她不能再表现出任何软弱。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傅言礼看着她泛红的眼圈,眸色深了深。 他想说点什么,但常年的习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安慰。 最终,他只是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后。 “很晚了,去睡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像是在下达一个指令。 但这一次,俞翩翩没有感觉到冒犯。 她知道,这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 一种笨拙的,属于傅言礼的方式。 “那你呢?”她下意识地问。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你……不睡吗?” 傅言礼动作一顿,抬眸看她:“怎么,傅太太要检查先生的作息?”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调侃,那是在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 俞翩翩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 她“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只能窘迫地丢下一句“你别睡太晚”,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书房。 “砰”的一声,门被轻轻关上。 傅言礼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唇角,勾起了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稍纵即逝。 他重新坐下,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先生。”是林旭的声音,冷静,专业。 “魏晨那边,查得怎么样了。”傅言礼的声音已经彻底恢复了冰冷。 “先生,我们查到,这次给魏家透露消息的,是俞家。” 傅言礼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危险。 “俞家?” “是。具体来说,是俞芊芊。”林旭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她通过孟子浩的关系,接触到了魏晨的妹妹魏思思,将您这批货的详细路线和交接时间,卖给了魏家。”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傅言礼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寸寸收紧,用力到发白。 俞。芊。芊。 很好。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刚才俞翩翩那双通红的、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 还有她那句小声的“对不起”。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林旭在电话那头,大气都不敢喘。 “先生?” “我知道了。”傅言礼睁开眼,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那……俞家那边……”林旭试探着问。 傅言礼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寒。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当钥匙。” “那就让他们,也尝尝被人当成‘见面礼’,送出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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