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杭州已有一段时日。瞎子、张麒麟和我似乎都各有各的忙碌,整日里难得碰上面,只有每晚那顿饭点,才能聚在桌前,短暂地交换几句近况。
这天清晨,我独自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日历本上的格子,默默计算着日期,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有人悄然走近都未察觉。
“小鱼儿——”
黑瞎子突然从身后凑近,故意压低声音在我耳边猛地一喊。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手里的日历本“啪”地一声被甩飞出去,落在地上滑出去老远。
抡起拳头,接连捶向他的胳膊。
他自知理亏,也不躲闪,只是抬手摸了摸鼻子,咧着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哎哟,小鱼儿别生气嘛……瞎子我知道错啦,下次不敢了,真不敢了!”
我重重地“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顺了顺胸口的气。
“黑瞎子,”我忽然收起所有玩笑的神色,语气平静地问道,“计划……是不是快开始了?”
对面的瞎子也瞬间敛去了脸上惯有的嬉笑。他沉默地在我对面的椅子坐下,墨镜后的目光沉静地落在我身上,声音里没了半点往常的轻佻:
“小鱼儿,你确定……要入这个局吗?”
我几乎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瞎子,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吗?从我出现在无山居门口的那一天起,我不就已经在这个局里了?”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线里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劝诫的意味:“小鱼儿,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我坐直了身子,望进他那副遮住一切的墨镜,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齐——,我不想要那样的结局。我想改变。”
当我脱口而出那个“齐”字的瞬间,黑瞎子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脊背骤然绷得笔直,连搭在桌边的手指都无意识地收紧。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那震惊的程度,甚至远超当日他服下我那滴血药之时。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瞎子,你至于这个表情吗?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着了然的光,“我知道的事情,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沉默地将一张早已写好的清单塞进他手里。
他垂眼扫过纸上的内容,又抬眼看看我,墨镜也掩不住他目光中的复杂情绪。最终,他只是沉沉地说了一句:“俞晓鱼,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攥紧那张纸,转身便大步离开了书房。
我望着他消失在门廊外的背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应了一句:
“不会的。”
自那天谈话之后,他将我清单上所列的东西尽数找来放在我桌上,便与张麒麟一同出了门。临走时,他只留下一句:
“过年回来。”
我望着那堆东西,轻声自语,仿佛是说给自己,又像是想说给早已走远的人听:“瞎子,我知道…或许在你们眼里,我这就是自不量力。”
“可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你们的结局就那样注定。”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我自己。怎么样……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我抬起眼,望向空荡荡的大门,将最后那句话认真说完:
“我等你们回来过年。”
自那之后,我便将自己关在这方小院里,再未踏出过大门一步。无人知晓,那紧闭的门扉之后,日日夜夜,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大年三十的傍晚,我独自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
街上人来人往,尽是赶着回家吃年夜饭的匆匆身影,喧闹声中夹杂着零星炸响的鞭炮声。我望着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从眼前掠过,忍不住喃喃自语:
“怎么还没回来……天都要黑透了。”
寒气顺着石阶一点点渗进衣料,我将下巴深深埋进膝盖里,抱紧双臂,望着青石板路上渐渐拉长的影子,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天色将晚,暮色像一层浅灰的纱,缓缓笼住院门前的石阶。
就在最后一缕天光快要隐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穿透薄暮:
“小鱼儿——”
我猛地抬起头只见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正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旁边站着那个永远沉默的清瘦身影。
“瞎子!你们终于回来了!”
我几乎是跳了起来,所有的等待和担忧瞬间化为汹涌的喜悦,想也不想地就跑过去,一头撞进他怀里,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里带着风尘仆仆的暖意:“嗯,小鱼儿,我们回来了。”
站在一旁的张麒麟虽依旧沉默,却也抬起手,在我肩上极轻地拍了一下这是他独有的告诉我“他回来了”的方式。
我立刻欢喜地挽住他俩的胳膊,一边一个,迫不及待地拉着他们往门里走:“快点快点!我们回家吃年夜饭吧!我还亲手包了饺子哦!”
“家?”瞎子和张麒麟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这个简单而陌生的字眼让两人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旋即,一丝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悄然掠过他们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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