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居的西跨院向来是宁国公府最僻静的角落,平日里除了几个洒扫的婆子按时来去,鲜少有人踏足。
可这段时间以来,这处冷清的院落却突然热闹起来,院墙外总有三三两两的丫鬟小厮探头探脑。
时不时能听见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孩童清脆的笑语。
“听说了吗?五姑娘和大少爷在里头造会动的木头人呢。”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扒着门缝,压低声音对同伴说。
“我也听说了。”另一个年长些的婢女点点头,忍不住凑上前去张望。
此时西跨院内,楚昭宁趴在红木桌上,小短腿悬空晃荡,嘴里叼着一块桂花糕,小胖手在比划着怎么修改机械结构图。
青竹站在一旁认真地记录着修改意见。
楚景茂则趴在桌子的另一边,抓了块杏仁酥塞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
乌溜溜的眼珠一会儿看看图纸,一会儿瞅瞅小姑姑。
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院中槐树下,老国公特意寻来的巧匠王二财正打磨着木甲艺伶的躯干。
这汉子是京城有名的木作大家,此刻却对个小女娃言听计从。
只见他时而用刨子修整木料,时而拿起尺子比量。
这光景已持续了半个来月,青竹画了三十多张详细图纸,张铁锤打废了十几块铜料才做出符合要求的微型齿轮,王二财则日夜琢磨如何将弹簧与木制躯干完美结合。
“王木匠,这个关节的榫卯还得再精细些。”小姑娘踮着脚指点,“对,就是这个凹槽要再深半分,否则齿轮咬合不紧。”
王二财连连称是,心中却暗自惊叹。
他做木匠二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构造,更想不到这些主意竟出自个四岁女童之口。
楚昭宁每天都要检查进度,时不时提出修改意见,让几位匠人又是佩服又是头疼。
这日傍晚,楚临漳放学回来,照例先往西跨院跑。
自从这里成了楚昭宁的工坊后,他每日都要来探看进展。
刚跨进月洞门,就看见满地零件,楚昭宁正指挥楚景茂将一个小齿轮安装到木甲艺伶的膝盖部位。
“昭宁,开始组装啦?”楚临漳三步并作两步凑过来,青竹忙不迭地行礼。
楚景茂闻声抬头,小脸上沾着木屑,却掩不住兴奋:“五叔,快来快来。”
很快,他就拥有自己的木甲艺伶。
楚临漳拾起一个铜制关节细看,只见这零件不过指甲盖大小,却雕刻着细密的齿纹。
“这么小的机关?”他忍不住惊叹,“五妹你从哪学的这些?”
同一个爹娘生的,为什么他们的差距就那么大。
“《考工记》里都有记载。”楚昭宁头也不抬,专注地调整着弹簧张力,“五哥来得正好,帮我把那个发条拧紧三圈半——记住,不能多也不能少。”
随着零件逐渐齐全,西跨院越来越热闹。
宁国公下朝后总要来瞧上一眼,楚临渊、楚临岳兄弟更是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书房。
休沐日里,几位爷们恨不得长在松柏居的西跨院,连午膳都要小厮送到这里来用。
连一向深居简出的老国公也闻讯而来,背着手在旁观看,时不时点评几句。
自黄帝造指南车始,华夏男儿对机巧之物便有种刻骨的痴缠。
市井间常见郎君们围着水转翻车啧啧称奇,那眼神炽热得能熔了生铁。
坊间有笑谈,看一个汉子是不是真男儿,就看他见着连弩时眼珠子转不转。
“这关节设计得巧妙,比军中的弩机还精细。”老国公捋着胡须道。
楚昭宁正往木甲艺伶体内安装最后几个齿轮,闻言抬头:“祖父要不要试试给它上发条?”
说着递过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
老国公眼睛一亮,接过小巧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拧了三圈。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
木甲艺伶的腿部立刻轻微颤动起来,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还差最后一步。”楚昭宁从针线筐里取出一块茜素红软烟罗,让翡翠裁剪成小衣裳。
又唤琥珀用金线绣上云纹,给木甲人穿戴整齐。
“明日就能完工了。”楚昭宁看着手上那简陋的玩意,很想叹一口气。
也就是没有材料,否则做出来跟真人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枉费了她满脑子的科技知识,还是受到了时代的限制,不能发挥。
次日清晨,整个国公府都听说了西跨院的奇事。
连平日忙于家务的崔令仪都抽空过来,看着女儿专注工作的侧脸,心中满是骄傲。
“娘亲。”楚昭宁发现崔令仪,立刻举起手中的小扫帚,“您看,这是给它扫地用的。”
扫帚柄上缠着金丝,帚穗用银线扎束,精致得不像玩具。
崔令仪接过那尺长的扫帚,惊叹道:“这么精细的物件,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元哥儿说想要个会干活的玩具嘛。”楚昭宁笑嘻嘻地说,转头喊道,“青竹,把那个小铜锣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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