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楚昭宁身体的恢复和皇太孙的立定,太子纳侧妃的事,自然而然地被提上了日程。
这一日,天高云淡。
太子下朝后,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去书房处理政务,而是来到了丽正殿。
楚昭宁正坐在临窗的暖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这个时代的农书,心思却有些飘远。
萧承煦被乳母钟妈妈抱去喂奶了,殿内只剩下她和几个贴身侍女。
“殿下到——”殿外小太监的通传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放下书卷,刚站起身,太子已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着储君常服,玉带束腰,更显得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些许朝堂事务留下的凝思。
但在看到楚昭宁时,那抹凝思化为了温和。
“元妃不必多礼。”他虚扶了一下欲行礼的楚昭宁,顺势在榻的另一侧坐下。
玉簪连忙奉上热茶,然后带着其他侍女退至外间等候。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茶香袅袅。
太子端起茶盏,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并未立即饮用,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今日早朝后,礼部苏尚书和宗正寺的怀瑾皇叔(靖王爷萧怀瑾,兼任宗正寺卿)留了下来,与孤商议了纳侧妃之事。”
楚昭宁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常态。
这一天,她早知道会来,从她决定嫁入东宫的那一刻起,就已明了这是不可避免的宿命。
她抬起眼,望向太子,语气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臣妾明白了。这是应有之义,不知礼部和宗正寺那边,可已有了初步的章程?”
太子看着她如此迅速便恢复冷静,甚至主动询问章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
他放下茶盏,缓缓说道:“礼部与宗正寺已初步拟定了流程,依制需行纳采与亲迎两礼。”
“今日他们主要商议的,是纳采的具体流程,以及后续环节的大致安排。”
具体的商议过程和其中可能涉及的各方势力权衡,他并未详述,那些是前朝的纷扰,不必拿来烦扰内眷。
“钦天监张大人已合过八字,”太子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卦象显示中平偏吉,无冲无克。”
“张大人据此,推出最合适的入宫日子是明年二月初六。”
二月初六……
楚昭宁在心中默默计算,现在是十月中,距离明年二月初六,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最晚在明年春天,周三娘就要正式进入东宫。
分享她的丈夫,也分享这东宫的一方天地。
她下意识地端起自己面前那盏已经微凉的茶水,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间,带来一丝清醒。
理智上,她无比清楚,在这个封建皇权时代,太子纳妃嫔是常态,是巩固权势、平衡朝局、开枝散叶的必要手段。
萧瑾珩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他的后宫永远不可能只有她一人。
早在嫁入东宫之前,她就明白这个道理。
也早已为自己规划好了道路。
与太子相敬如宾,借助他尊贵的身份和资源,一步步地推动这个时代前进。
她告诉自己,她的战场不在这后宫方寸之地的争风吃醋,而在在于那些能够改变民生国运的知识与技术。
可是……
理解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当二月初六这个具体的日期被明确提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还是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头。
那里面夹杂着一丝属于现代灵魂对一夫一妻制本能的排斥和不适。
还有一丝对即将到来的、不可避免的人际关系变化的厌烦。
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极其微弱的涩意。
虽然她与太子成婚,更多是政治联姻。
但这段时日以来,他对她的尊重、维护,以及对她的欣赏和支持,都让她感到了一丝暖意和特别的联结。
如今,这份独一无二的联结,即将被打破。
就在这时,乳母钟妈妈抱着吃饱喝足、咿咿呀呀玩着自己小手的萧承煦走了进来。
小家伙似乎感应到母亲的气息,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向楚昭宁的方向。
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天真又治愈。
楚昭宁的目光瞬间被儿子吸引,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复杂情绪,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瞬间清朗了许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口堵在胸口的气息缓缓压下。
这里是古代皇朝,是大周,并非遥远时空里实行一夫一妻制的后世。
她再次在心底清晰地提醒自己。她是太子妃,是皇太孙的母亲,她的地位源于家族,更源于她诞下了嫡长子。
她的尊荣和责任,都与这个制度紧密相连。
沉溺于无谓的情绪,只会徒增烦恼,甚至可能授人以柄。
想通了这一点,她重新抬起眼眸,望向对面静候她反应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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