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如同所有第一次见到的人一样,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前襟那条奇特的金属拉链,“这又是何物?”
“回父皇,此乃太子妃楚氏偶然琢磨所得。”太子语气平稳,“此衣外层称捻蜡绸,经桐油蜂蜡处理,可防风防水。”
“内填鸭绒,据太子妃言,保暖远胜棉花,且轻便易携。至于这闭合之物……”
他上前一步,亲自演示拉链的开合,“太子妃称其为拉链。”
“开开合极为迅捷,且咬合紧密,于风沙之地,防风沙效果远胜寻常系带或盘扣。”
“鸭绒?拉链?”徽文帝饶有兴致地拿起衣服,反复翻看,掂量着那难以置信的重量。
又学着太子的样子,尝试着拉动那金属拉头,听着那“唰唰”的轻响,眼中的惊奇之色愈来愈浓。
“若用于边军戎装,可大幅提升将士严寒条件下的作战与生存能力,穿脱效率亦远超现有服制。”太子补充道。
并将楚昭宁关于造价成本、原料收集难易度等方面的分析,择其要点,清晰禀报。
徽文帝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只是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而他深邃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御案上那件看似普通却内藏玄机的衣袍。
他想到的是每年冬季,边关如雪片般飞来的冻伤亡卒的奏报。
是将士们身上沉重湿透、难以晾干的棉袄。
是冰冷刺骨、穿戴繁琐的铁甲……
若此衣真能如太子妃所言,兼具如此多的优点……
良久,徽文帝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喜怒:“太子妃心思灵巧,能念着将士疾苦,是好事。”
太子躬身道:“太子妃性情纯善,此物她原也只是想私下送去西北,给家中子侄及友人御寒,并无他念。”
“是儿臣觉此物所关非小,恐私相授受反惹猜疑,故特来禀明父皇,请父皇圣裁。”
徽文帝点了点头,未再对楚昭宁的行为多作评价:“东西,朕留下了。朕会让人仔细察看。你且先回去。”
“是,儿臣告退。”太子知道徽文帝心中已有计较,不再多言,恭敬行礼后,退出了养心殿。
徽文帝独自坐在龙椅上,目光再次落在那件鸭绒袍上,深沉难测。
日子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便到了十月底,京城寒意愈浓。
楚昭宁的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那日将衣物送去太子书房后,太子并未再主动提及后续,她便也按下心中些许好奇,不再多问。
每日里照例晨省昏定,打理东宫内部些许事务。
余下的时间,便是看看闲书,或是将自己脑海中一些尚未成熟的想法画成零散的图样。
这日午后,她正歪在暖榻上,捧着一本坊间新淘来的话本子看得入神。
忽听得殿外传来一阵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
是太子来了。
她放下书,刚站起身,便见太子穿着一身墨色常服,嘴角含着一抹显而易见的轻松笑意,大步走了进来。
今日有些奇怪,褚明远并未跟入内殿,只候在了外间。
“殿下今日过来,似乎心情甚好?”楚昭宁迎上前,笑着问道,一边示意宫人看茶。
太子走到榻边坐下,接过热茶,却并未立刻饮用,而是看着她。
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赏:“方才从养心殿出来。”
楚昭宁心念微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意,只静静听着,等他下文。
“你前次献上的那鸭绒袍服,父皇已然仔细看过了,还召了少府监的匠作询问良久。”太子语气愉悦,直接说道。
“父皇言道,太子妃心思奇巧,蕙质兰心,所献之物于国于军皆有大功,当赏。”
楚昭宁微微垂首,谦逊道:“陛下谬赞,臣妾实在不敢当。只是一些微末的取巧想法,能入陛下青眼,已是臣妾的幸事。”
“岂是微末取巧。”太子轻笑摇头,“父皇已暗中颁下口谕。”
“命少府监选派最得力的可靠工匠,秘密研习那拉链的制作之术与捻蜡绸的浸染之法,务求尽快掌握,并改良工艺。”
“至于鸭绒、鹅绒的收集,亦已吩咐下去,着内帑拨出专银,由父皇的心腹之人开始大规模、暗中进行收集与处理,以为后续之用。”
楚昭宁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
如此看来,皇帝陛下不仅是看到了这些东西的价值,更是雷厉风行,决定要真正推行下去了。
这效率与决心,出乎她的意料。
“那…不知先前提及,送几套成品去西北给元哥儿他们试穿之事……”她轻声问道,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太子微微一笑:“父皇之意,此物既出自你手,于情于理,首批制成的成品,自然该由你这位太子妃,体恤将士,犒劳亲族,再合适不过。”
他语气稍顿,声音放缓,提点道:“只是,元妃,如今你已非宁国公府闺秀,而是皇家儿媳。”
“一举一动,天下瞩目。此等惠及军国、施恩边军之事,纵是心意纯粹,亦需讲究章法,要名正言顺,更要符合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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