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在午门外停下。
宁国公刚下轿,就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
平日里,官员们见他到来,行礼问安后便会继续各自的交谈。
可今日,那些行礼依旧恭敬,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探究,甚至有人在他走过时突然噤声。
“爹。”楚临渊的轿子紧随而至,他快步走到宁国公身侧,低声道:“今日气氛不对。”
说话时,他浓密的剑眉微微蹙起,眼角余光扫视着四周。
宁国公微微颔首,扫过那些故作镇定的面孔,嘴角扯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看来蝴蝶之事已经传开了。”
楚临渊不动声色地站到父亲左前方半步处,这个位置既能护卫,又不失礼数。
“宁国公。”兵部尚书柳崇义迎面走来,拱手行礼,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听闻昨日贵府有喜事?”
宁国公拱手还礼,面色如常:“小女及笄,家中小事,不足挂齿。”
“哦?”柳崇义捋了捋胡须,意有所指,“可下官听闻,昨日贵府有祥瑞降临啊。一只蓝紫蝴蝶停在令爱发间,久久不去?”
他故意提高声调,引得周围官员纷纷侧目。
宁国公眼神微冷,背在身后的左手猛地攥紧。
这柳崇义是三皇子一党,此刻提起这事,绝非偶然。
他正欲回应,楚临渊已不动声色地插到两人之间。
“柳大人消息灵通。”楚临渊笑容得体,声音却带着几分警告,“不过祥瑞之说,还是慎言为好。”
他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道:“圣上最恶怪力乱神,若被有心人曲解,说大人散布怪力乱神之说,就不好了。”
柳崇义脸色微变,他下意识后退半步。
宁国公看了儿子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长子这一手以退为进用得漂亮。既点明了柳崇义别有用心,又暗示他可能触犯律。
“伯湛说得是。”柳崇义干笑两声,灰溜溜地走了。
“国公爷。”长随赵安匆匆走来,在宁国公耳边低语了几句。
楚临渊看见父亲下颌线条骤然绷紧,那双与老国公如出一辙的浓眉下,眼神锐利如刀。
“十二道?”宁国公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眼中的怒意,“都是御史台的?”
赵安点头:“还有两份是通政司递的。内容大致相同,都是说国公府借祥瑞之名,散布怪力乱神之说。”
宁国公冷笑一声,抬手整了整冠冕:“由他们去。”
他转向楚临渊,眼神已恢复平静,“伯湛,去朝房等候吧。”
穿过午门时,楚临渊感觉父亲脚步比平日沉重。
昭宁及笄礼上的那只蝴蝶,本是无心插柳,如今却可能成为政敌攻讦的利器。
朝房内已聚集了不少官员。
见宁国公父子进来,众人行礼如仪,眼神却飘忽不定。
有人假装专注地整理衣襟,有人低头饮茶掩饰表情,更有甚者偷偷交换着眼色。
宁国公泰然自若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接过侍从奉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啜饮。
“爹。”楚临渊借着递茶的机会低声道,“右都御史韦大人一直盯着您看。”
宁国公眼皮都不抬:“韦岩是柳崇义的门生,不足为虑。”
他放下茶盏,声音几不可闻,“记住,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轻举妄动。”
楚临渊正要回应,钟鼓司的乐声突然响起,皇上驾到了。
文武百官按品级列队入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中,徽文帝端坐龙椅,冕旒下的目光深邃难测:“众爱卿平身。”
早朝进行得异常平静。
户部汇报漕运,工部请示河工,兵部呈上边关军报……
整整一个时辰,竟无一人提起宁国公府的事。
楚临渊注意到,每当有人欲言又止地看向父亲,皇帝的目光就会适时扫过去,那人便立刻噤声。
“退朝~”
随着高平尖细的嗓音,宁国公暗暗长舒一口气,看来皇帝今日不打算理会那些弹劾。
退朝时,楚临渊走到父亲身侧,低声道:“陛下留中不发,是何用意?”
宁国公目视前方,淡淡道:“圣心难测,静观其变。”
昨晚他虽然说得轻松,但还是会担心的,毕竟整个宁国公府上下几百号人的安危都系于一线。
另一边,徽文帝回到养心殿,看着案几上那小筐弹劾奏折,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随手拿起一本今早送来的奏折,修长的手指翻开折页,目光在字里行间扫过,眼神越来越冷。
“啪”的一声,奏折被重重合上。
他又拿起一本,如此反复两次,突然将一摞奏折扔在案几上
青玉镇纸被撞得“当啷”一响,吓得侍茶的宫女手一抖,茶盏差点脱手。
“陛下息怒。”高平连忙接过茶盘,挥手示意宫女退下。
徽文帝揉了揉眉心,指着那堆奏折:“看看,整整十二道,全是弹劾宁国公的。”
他随手翻开一本,“妖言惑众、借祥瑞之名行不轨之事。江南水患他们不管,边关军饷他们不问,倒是对臣子后宅的蝴蝶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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