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春风还带着几分料峭寒意,楚昭宁紧了紧身上的藕荷色披风,拎着琴囊走在前面,赵铭玥小碎步跟在后面。
入读书院已经快一个月了,今天是她第一次上琴艺课,还是一节大课,据说好几个班一起上。
“昭宁姑姑。”赵铭玥紧走两步,纤细的手指揪住楚昭宁的衣袖,“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楚昭宁回头冲她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早到才能占好位置啊。”
“吱呀”一声,她推开琴室雕花木门。
琴室里已三三两两的同窗在调弦,见她们进来,交谈声戛然而止。
楚昭宁敏锐地察觉到数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其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轻蔑
她不着痕迹地挺直腰背,将赵铭玥护在身后。
她的目光扫过琴室内众人,吏部侍郎之女郑玉瑶正斜倚在琴案旁,涂着丹蔻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琴弦。
次辅武英殿孙女方静姝端坐在角落,看似专注地整理琴谱,实则眼角余光一直往门口瞟。
还有那个林若雪的表妹兵部右侍郎之女刘惜杳,此刻正用团扇半遮着脸,与身旁人窃窃私语。
团扇上绣着精致的蝶恋花图案,却遮不住她眼中闪烁的恶意。
见楚昭宁看过来,她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哟,这不是宁国公府的楚五姑娘吗?”郑玉瑶率先开口。
她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琴弦,发出一连串刺耳的杂音。
自从宁国公在朝堂上参了吏部侍郎一本,郑家就处处与楚家作对。
楚昭宁面不改色,只是轻轻捏了捏赵铭玥的手示意她别怕,然后径直走向靠窗的位置。
这个位置采光好,更重要的是,离那些不怀好心的人足够远。
她放下琴囊时,余光瞥见刘惜杳正用团扇掩着嘴对郑玉瑶说着什么,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自入闺学以来,楚昭宁就因为去年中秋节在皇宫宴会上弹琴的事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闺学里那些跟她家不对付的官家小姐总想拿这事找她麻烦。
但楚昭宁可有办法了。
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说,随便你们怎么议论。
有人故意提中秋表演,她就笑眯眯地当人家在夸她。
有人在她面前聊音乐,她还一本正经地请教,反倒把人家给整不会了。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想找茬的人自己先气得够呛。
楚昭宁把装聋作哑这招练到了最高境界,别人说闲话她就当狗叫,结果想看她笑话的人自己先急红了脸。
但今日不同,她决定要反其道而行,看看能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她们。
“听说楚五姑娘琴艺了得。”刘惜杳突然开口,声音甜得发腻,“去年中秋宫宴一曲《将军令》可是…令人难忘呢。”
她故意在“难忘”二字上加重语气,引得周围几个少女掩嘴轻笑。
刘惜杳今日特意描了精致的柳叶眉,笑起来时眉梢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刻薄。
赵铭玥担忧地望过来,杏眼里盛满不安。楚昭宁冲她眨眨眼,慢条斯理地取出琴。
脑海中忽然闪过宫宴那夜的情景,皇帝陛下那副想捂耳朵又不得不维持威严的表情。
回忆至此,她险些笑出声来。
她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勉强维持住严肃的表情。
“既然刘小姐这么想听…”楚昭宁突然抬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不如我现在就弹一曲?”
琴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郑玉瑶的指尖僵在琴弦上,方静姝正在整理琴谱的手微微一顿。
她们都听说过那可怕的魔音,但谁也没亲耳领教过。
“怎么?不敢听?”楚昭宁歪着头,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些闺秀就是想看她出丑。
好啊,那就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魔音。
刘惜杳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挺直腰板:“楚姑娘请便。”
她就不信,这个楚昭宁真的敢当众出丑。
“铮——”
楚昭宁的手指已经重重落在琴弦上。
她深吸一口气,用她那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嗓音嘶吼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首激昂慷慨的战歌,愣是被她吼出了摇滚风。
她的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尖锐如铁器相刮,时而低沉如老牛闷哼。
琴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郑玉瑶瞪大眼睛,手中的拨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方静姝脸色发白,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刘惜杳则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精心修饰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此刻的震惊,没想到她还真敢。
脸皮这么厚,都不怕丢脸的么?
楚昭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她耳中,这歌声雄浑有力,琴声激昂澎湃。
她越唱越起劲,手指在琴弦上胡乱拨动,完全不顾什么指法音准。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她仰着头,闭着眼,仿佛真的置身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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