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宁国公府的朱漆大门被夕阳染上一层金红色,宁国公下衙回府。
刚踏入前院,便见管家赵德匆匆迎上前来,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已等候多时。
“国公爷,进入午时宫里来了圣旨。”赵德低声道,眼角余光看了眼宁国公,继续道:“是给五姑娘的。”
“何事?”宁国公脚步一顿。
赵德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更低:“五姑娘协助鸿胪寺与西洋使臣交涉有功,陛下赐了一套赤金头面,两匹云锦,和新粮种各两颗。”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才继续道:“陛下还命五姑娘参加中秋宫宴。”
宁国公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结,额间现出几道深深的纹路。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喃喃自语道:“昭宁从未参加过宫宴。”
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忧虑。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内院走去。
穿过几重院落,他的步伐越来越重,官袍下摆随着急促的脚步翻飞。
沿途的丫鬟小厮纷纷避让行礼,却都被国公爷罕见的凝重神色惊得不敢抬头。
昭宁那孩子聪明是聪明,可这性子太过跳脱,宫宴上规矩森严,一个不慎就是大不敬之罪。
想到这里,宁国公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实在不愿让自家闺女涉足那等险地。
可圣旨已下,岂容违抗?
萱瑞堂内,崔令仪正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手中捧着一盏雨前龙井。
见丈夫进门,她放下茶盏,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国公爷回来了。”
宁国公在妻子对面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却顾不上饮茶,直接开门见山:“圣上下旨命昭宁参加中秋午宴?”
“嗯。”崔令仪点点头,抬手为丈夫斟茶,“午时来宣的旨。”
她眼角余光瞥见丈夫紧握的拳头,心中了然,却不动声色。
“她才八岁,从未参加过宫宴。”宁国公眉头仍未舒展,“宫里的规矩繁杂,一个不慎……”
崔令仪轻笑出声,眼角浮现出几道细纹:“国公爷多虑了。昭宁虽小,可记性极好,规矩也学得快。”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骄傲:“平时她应对进退都是很有分寸。”
宁国公接过茶盏,茶汤清澈,映出他忧虑的面容。
那孩子确实聪明,可也太过随性……
“我已吩咐下去,这段时间多派几个嬷嬷教她规矩。”崔令仪见丈夫仍不放心,温声补充道,“再说,离中秋还有大半个月,足够她准备了。”
宁国公长叹一声,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也只能如此了。”
想起宫宴上那些暗藏锋芒的贵女们,让他大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琼琚院内,楚昭宁正趴在窗边的软榻上,两条小腿在空中晃荡。
她手里捏着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咬着,眼睛却盯着桌上摊开的一本游记。
“姑娘,等下要吃晚膳了,别吃太多。”惊蛰在一旁轻声提醒,手中针线不停,正在绣一方帕子。
她偷瞄了一眼自家姑娘,见她毫无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
楚昭宁充耳不闻,翻了一页书,又伸手去拿第二块糕点。
谷雨见状,连忙递上湿帕子:“姑娘,不能再吃了。”
“哎呀,你们别管我。”楚昭宁挥了挥手,眼睛仍黏在书上,“这书可有意思了,讲的是南疆的风土人情。”
她忽然坐直身子,兴奋地指着书页:“你们知道吗?南疆人会用一种特别的叶子包饭吃。”
这时,白露走了进来:“姑娘,夫人身边的漱玉姐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楚昭宁头也不抬,只是摆了摆手。
漱玉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楚昭宁这副模样,忍不住抿嘴一笑:“五姑娘,夫人命奴婢来传话,说是从明日起,要请宫里的嬷嬷来教您宫里的规矩。”
“啪嗒”一声,楚昭宁嘴里的桂花糕掉在了书上。
她猛地坐起身,一双杏眼睁得溜圆,嘴唇上还沾着糕点碎屑:“什么规矩?”
“中秋宫宴的规矩。”漱玉笑道,“陛下不是下旨让您参加宫宴吗?夫人担心您把宫里的规矩忘了。”
楚昭宁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眉头皱成了一个小疙瘩。
以前每回赴宫宴,都是宁国公带着崔令仪和楚临渊夫妇一起去。
刚开始她还想去看看现在的皇宫是怎样的,后来知道宫里规矩严,她就再没起过心思。
这次让她入宫吃午宴,她本来是无所谓的,这几年她的规矩学得还行,她并不认为自己入宫后规矩就变差了。
楚昭宁嘟着嘴,把剩下的桂花糕塞进嘴里,两腮鼓得像只小仓鼠,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突然灵光一现。
“我要去找祖父。”楚昭宁突然跳下软榻,胡乱蹬上绣花鞋,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门。
惊蛰和谷雨对视一眼,无奈地追了上去。
惊蛰边跑边喊:“姑娘,您慢些跑。”
但楚昭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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