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与意外的访客
沈国栋换上了那件压在箱底、只有过年才穿的深蓝色POLO衫。
衣服有点紧——他比去年胖了些,肚腩把布料撑得微微隆起。但他还是小心地把下摆塞进裤腰里,对着桌上那块裂了缝的方镜子照了又照。
“行了,挺精神的。”沈秀娟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赶紧的,人都快来了。”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三,沈国栋四十九岁生日。按老规矩,虚岁五十,算是个整寿。往年也就是家里人吃碗面条,但今年沈墨说,趁这个机会,请几位邻居和合作社核心成员来家里坐坐,不张扬,就当个家常聚会。
既是给沈国栋过生日,也是庆祝工程款风波暂时平息,给大伙儿紧绷的神经松松弦。
堂屋的八仙桌被搬到了院子中央,葡萄架下挂了几盏小灯泡,天色渐暗,暖黄色的光晕开。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沈秀娟做的红烧鱼、糖醋排骨、蒜蓉空心菜;李婶送来的腌咸菜和酱肘子;赵明他妈托人捎来的老家土鸡炖的汤;还有街口熟食店买的烤鸭和凉拌菜。
酒是周老爷子带来的,两瓶瓷瓶装的二锅头,说是藏了十年的老酒。
六点半,人陆续到了。
周老爷子提着鸟笼,慢悠悠走进来,把鸟笼挂在葡萄架上。李婶带着儿媳妇小陈和小孙子,小陈手里还拎着一盒糕点。赵明和刘强结伴而来,赵明手里提着一袋水果,刘强抱着个大西瓜。王主任也来了,笑呵呵地说“蹭顿家常饭”。
最后到的是李建军。他是沈国梁私下邀请的,穿着便装,手里拎着个纸袋,进门就说:“沈奶奶,各位街坊,冒昧打扰。听说今天是国栋兄弟生日,一点心意。”纸袋里是两盒精装茶叶。
沈国栋有点手足无措,搓着手:“李总,您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李建军拍拍他肩膀,“国栋兄弟在工地没少帮忙,工人们都夸你实在。咱们现在是一条战壕的战友,别见外。”
人齐了,围桌坐下。沈墨坐了主位,左边周老爷子,右边王主任。沈国栋被推到寿星的位置,脸有些红。
开席前,沈墨端起一杯茶(她以茶代酒),简单说了几句:“今天借国栋生日,请大家来聚聚。没别的意思,就是这段日子,大家为了胡同的事,都辛苦了。特别是前阵子有点小波折,咱们一起扛过来了。这第一杯,敬团结。”
众人举杯,碰出清脆的响声。
气氛很快热络起来。李建军和王主任聊着区里最近的规划政策;周老爷子跟李婶说着腌菜的窍门;赵明和刘强一边啃着排骨,一边小声讨论工地上的一个技术问题;沈秀娟忙着给大家布菜,招呼这个,招呼那个。
沈国栋坐在那儿,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有些恍惚。
多少年了,他的生日都是悄无声息地过去。有时候自己都忘了,还是母亲第二天早上下一碗面条,说一句“昨儿你生日,补上”。大哥二姐也最多发个短信。像这样,一桌子人,有街坊,有领导,有合作方,热热闹闹给他过生日,是破天荒头一回。
“国栋,发什么呆呢?”沈秀娟夹了块最大的排骨放进他碗里,“寿星多吃点!”
“栋叔,敬您!”赵明端起酒杯,有点腼腆,“谢谢您平时在工地照顾我们。”
沈国栋连忙端起杯子,手有点抖,酒洒出来一点。他仰头喝了,火辣辣的一条线从喉咙烧到胃里,但心里是滚烫的。
酒过三巡,话匣子都打开了。
王主任感慨:“说真的,你们这个合作社,现在成了区里的香饽饽。昨天开会,民政局局长还点名表扬,说要总结你们的经验,在全区推广。别的街道都来打听,问你们怎么把居民动员起来的。”
李建军接话:“我们集团内部也在反思。以前总觉得,开发商和居民是对立的,一个想多赚,一个想多赔。但这个项目让我看到,其实可以找到共赢点。关键是尊重,把居民当成平等的合作伙伴,而不是被动的安置对象。”
周老爷子抿了口酒,悠悠道:“理是这么个理。但做起来难。没有沈老师这根主心骨,没有国梁、秀娟、国栋他们里外张罗,没有街坊们肯信、肯跟,也成不了。”
沈墨微笑着,给旁边的小陈夹了块鱼:“都是大家伙的功劳。我也就是个牵线的。”
小陈怀里的小娃娃咿咿呀呀,伸手去抓桌上的筷子。李婶赶紧把孩子抱开,笑着骂:“小馋猫,牙都没长齐呢!”
众人都笑起来。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离门最近的刘强起身去开。门打开,外面站着两个人。
前面的是个六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不高,穿着普通的夹克衫,头发花白,但眼神很亮。后面跟着个三十多岁的女士,提着公文包,像是助理模样。
院里的人都停下筷子,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夹克衫男人目光在院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沈墨身上,笑了笑,声音洪亮:“请问,这里是沈墨沈老师家吗?冒昧打扰,我是市住建委的,姓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