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初九,子夜
黑莲寺后寺,尸林边缘。
“地火明光净秽蕴生阵”无声运转已近十二个时辰。白日里,流沙之地的酷热与喧嚣,似乎与这片被无形力场笼罩的区域绝缘。这里静得异常,连风掠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声,都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过滤,变得低沉而模糊。空气失去了往日的燥烈与死寂,代之以一种近乎凝滞的、微带暖意的“清透”,像是被文火细细煨着的琉璃,缓慢地发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月光无法完全穿透那稀薄却存在的阵法力场,使得这片区域的光线呈现出一种柔和的、内部生发的淡金色微光,与外围的月华形成微妙的分野。地面,那些原本龟裂、硬化、褪色的污秽残留,颜色似乎又淡去了一分,质地也似乎变得更接近寻常沙土,只是依旧贫瘠。而那少数尚未彻底腐朽的诡异木桩残骸,表面搏动的暗红纹路已完全消失,只剩下焦黑的木质纹理,在阵法力场的持续浸润下,正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但神识却能清晰感知的速度,变得更加脆弱、酥松,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化为齑粉。
然而,阵法并非仅仅作用于有形之物。其更深层的效力,在于对这片土地“场”的梳理与重塑。那因法阵成就时受白姑惨嚎干扰而产生的一丝微小“偏差”,并未随着阵法稳定运行而消失,反而如同投入清水中的一滴异色染料,虽然微小,却在缓慢而坚定地扩散、渗透,影响着阵法整体“韵律”的某些细微层面。
此刻,若有一双能观“气”之眼,便可“见”到,以妙光王佛最初立足的“气眼”为核心,淡金色的地脉灵光如同被引导的溪流,遵循着阵法设定的、琉璃色愿力轨迹构成的网络,缓慢而有序地流转、浸润。然而,在阵法外层圆环的某些节点,尤其是在偏向鬼爪、白姑昨夜所处方位的那一侧,灵力流转的轨迹,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波纹”与“滞涩”。这并非错误,而是原本应平滑如镜的能量场,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和谐的“颤动”,如同最精密的乐器上,一根琴弦的张力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变化,导致整个和声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闻、却又确实存在的“杂音”。
这“杂音”极其微弱,以妙光王佛的修为与对阵法的掌控,本可轻易抚平。但他并未如此做。他独立于阵眼核心,双目微阖,神识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深入阵法运转的每一个细微处,尤其是那些因“偏差”而产生的、不和谐的“颤动”节点。
他在观察,在体悟。
“法阵如镜,映照内外。地脉、愿力、阵图,乃外缘;而此‘偏差’,源于外缘之扰动,却引动阵法对‘特定气息’产生异样共鸣……”妙光王佛心念如电,默默推演,“那白姑、鬼爪,与黑莲寺旧秽羁绊极深,其体内残存邪能,乃至其神魂本质,恐已与此地过往罪业产生某种同频共振。昨夜阵成刹那,牵引、净化之力勃发,如洪炉烈火,彼等体内同源之‘污秽残响’受激沸腾,故有惨嚎感应。而此感应,又反冲阵法,于此间留下这丝‘印记’。”
“此‘偏差’,看似是阵法的‘瑕疵’,实则是阵法与此地更深层‘业力纠缠’相互作用的自然显化。强行抹平,如同掩耳盗铃,反可能使更深层的淤结潜伏。不如任其存在,借此‘偏差’之‘颤动’,或可如同以石投水,观其涟漪,更能窥见水下暗流之走向,乃至……引出藏于暗处之‘大鱼’。”
他心念既定,便不再试图修正那细微的“偏差”,反而以神识引导,让阵法之力在这几个“颤动”节点处,流转得稍微“活跃”一丝,如同在这些琴弦上,施加了极其轻微的、持续的、有规律的“拨动”。这“拨动”并非破坏,而是让那不和谐的“杂音”,变得更加“规律”,成为一种特殊的、针对特定频率的“共振探测”。
做完这一切,妙光王佛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穿透夜色与阵法的微光,投向黑莲寺前寺,尤其是墙下那片区域。他知道,这“探测”的“涟漪”,很快就会传递出去。而“鱼”是否会上钩,会以何种方式上钩,犹未可知。
……
前寺,墙下。
鬼爪背靠着冰冷的、粗糙的夯土墙,蜷缩在远离火堆的阴影最深处。他那双乌黑、尖锐、不似人指的指甲,深深抠进身侧的沙土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白日里机械的劳役并未消耗掉他全部的精力,反而让某种深藏的焦躁与渴望,在夜深人静时愈发炽烈、难熬。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得极大,瞳孔深处,一点暗红色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幽光,正在疯狂闪烁。那不是他惯常的、带着凶戾与警惕的红光,而是一种更加混乱、更加痛苦、更加……饥饿的光芒。
自从昨夜那声惨嚎、那阵来自地底深处的诡异脉动之后,他体内那沉寂已久的、属于“诡僧”残留的邪能本源,就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冰水,彻底沸腾了起来!不,不仅仅是沸腾,更像是被一把无形的、烧红的钩子,从灵魂最污秽的角落狠狠勾了出来,暴露在某种令他既恐惧又极度渴望的气息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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