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集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清晰。低矮的土坯房和木屋杂乱地挤在山坳平缓处,屋顶大多覆着茅草或陈旧的青瓦,几条歪歪扭扭的土路交错其间。集口立着一座简陋的牌楼,木质已然开裂,匾额上的字迹斑驳难辨。虽已近黄昏,集内却并不寂静,人声、牲畜叫声混杂着一些器皿碰撞的声音隐隐传来,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炊烟、牲畜粪便以及一种边陲之地特有的、混杂着疲惫与挣扎的气息。
妙光王佛一行抬着净坚,刚踏上通往集口的主土路,便引来了不少目光。这些目光大多来自蹲在路边歇脚的脚夫、在自家屋檐下收拾草药的农人、以及几个追逐打闹却突然停下的孩童。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四个外来的僧人,其中一人还身受重伤被抬着,在这相对封闭的小集镇上,无疑是件惹眼的事。
净念上前一步,对一位看似在集口歇脚的老丈合十施礼,声音平和:“老丈请了,贫僧师徒路过宝地,师兄伤重,不知集上可有医馆或能暂歇之处?”
那老丈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如同刀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正吧嗒着旱烟。他抬起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了四人一番,目光在净坚苍白的脸上和染血的僧袍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妙光王佛那平静却难掩风尘之色的面容,这才慢悠悠地吐出个烟圈,用沙哑的嗓音道:“医馆?咱这百草集,最多的就是草药铺子。真正会瞧病的郎中叶先生,住在集子东头,门口有棵大槐树的就是。不过……”他顿了顿,磕了磕烟袋锅,“叶先生脾气怪,这会儿天快黑了,还抬个这么重的伤号去,怕是不一定肯开门哦。”
正说话间,一个穿着体面些、像是集上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两个手持棍棒的壮汉走了过来。那管事目光锐利,扫过妙光王佛四人,尤其在净坚身上停留良久,这才开口,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几位师父打哪儿来?这人……是怎么伤的?”边陲之地,对来历不明的伤者,戒备之心尤重。
净念依照事先商定的说辞,从容应答:“贫僧等自东土行脚而来,欲往西边去。师兄不慎在山中遭遇瘴气恶兽,重伤如此。听闻百草集有善医,特来求救。”他避开了具体争斗,只言山中险恶,这是最不易引起过多猜疑的说法。
那管事将信将疑,又盘问了几句,见净念对答如流,妙光王佛气度不凡,不似歹人,且净坚伤势确实沉重危急,便也不再深究,挥了挥手:“既如此,速去东头叶先生家吧。记住,在集上安分些,莫要惹事。”说罢,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了,但显然,妙光王佛一行的到来,已经引起了集上某些人的注意。
按照老丈指点,四人加快脚步,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向集东走去。百草集不大,但布局杂乱,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药混合的浓郁气味,有些清香扑鼻,有些则苦涩刺鼻。路两旁随处可见晾晒着的草药,一些铺面还在营业,里面坐着些正在看诊或抓药的乡民,看到他们经过,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终于,在集子最东头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看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巨大槐树,槐树下是一栋略显陈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青砖瓦房,门楣上挂着一块木匾,上书“济世堂”三字,字迹端正有力。此时,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火的光亮。
净念上前轻轻叩响门环。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十来岁、梳着双丫髻的药童探出头来,眨着大眼睛看着门外几人:“你们找谁?师父快歇息了。”
“小施主,贫僧师兄伤重,危在旦夕,恳请叶先生施以援手。”净念语气恳切。
药童看了看担架上气息微弱的净坚,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们等等,我去禀告师父。”说完缩回头,脚步声渐远。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门被完全打开。一位身穿灰色长衫、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沉静的老者出现在门口,他便是叶先生。叶先生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净坚身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快步上前,蹲下身,也不多问,直接伸手搭上净坚的腕脉,又轻轻掀开僧袍一角查看伤口。
他的手指一触到净坚的皮肤,脸色顿时一变,眼中露出极度震惊之色!他行医数十年,见过各种疑难杂症、重伤毒创,但从未感受过如此诡异可怕的伤势!那伤口处的灰暗死气,虽然被一股温和的生机之力勉强压制着,但其阴寒、死寂、侵蚀生机的本质,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医者都感到心惊肉跳!这绝非寻常瘴气恶兽所能致!
“这……这是何种邪毒所伤?!”叶先生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妙光王佛,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凝重,“毒性之烈,侵蚀之深,老夫平生仅见!若非有一股奇异生机护住心脉,怕是早已……唉!”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恕老夫直言,此伤已非寻常药石所能及,其中蕴含一股极其阴邪的力量,老夫……恐怕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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