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撕开云层时,凌云正蹲在垛口边拆卸狙击枪。枪管上的硝烟味还没散尽,混着城墙上的血腥味和火油味,在微凉的风里慢慢沉淀。他动作娴熟地将零件按顺序排在帆布上,每一个螺丝、每一片弹簧都有固定的位置——这是现代军营里刻进骨子里的习惯,即使到了这个冷兵器主导的时代,也从未变过。
“凌先生,喝口热的。”王二狗捧着个粗瓷碗跑过来,碗沿还沾着点焦黑的痕迹,“杨大人让伙夫烧了姜汤,驱驱寒气。”
凌云抬头接过,姜汤的辣气直冲鼻腔,呛得他咳嗽了两声。碗底沉着几块姜片,是用昨晚守城时剩下的炭火煨的,带着点烟火气的焦香。他瞥见少年手背上缠着新的布条,渗出淡淡的血渍,显然是刚才清理战场时被碎木片划到的。
“怎么不处理一下?”凌云放下枪,从战术背心里摸出碘伏和纱布——这是空投箱里的医疗包,所剩不多了。
王二狗往后缩了缩手,嘿嘿笑:“小伤,不碍事。刚才清点战利品,从鞑靼人营地里翻出这个,您看用得上不?”他献宝似的掏出个铜制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支羽箭,箭杆是桦木的,箭头却泛着异样的银光。
凌云捏起一支掂了掂,箭头比寻常铁箭沉不少,边缘锋利得能映出人影。“是用马蹄铁熔了重铸的。”他认出这工艺——鞑靼人常把缴获的明军铁器回炉,打造成兵器,“留着吧,比咱们的竹箭管用。”
城楼下传来木轮滚动的声音,是民壮们在清理尸体。昨晚的激战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折断的长矛、被火箭烧黑的滚石、还有几具被战马踩烂的铠甲。杨一清拄着拐杖站在城门口,正指挥民夫将尸体拖到城外焚烧,花白的胡子上沾着灰烬,却依旧腰杆笔直。
“凌先生,”老学士回头看见他,招了招手,“鞑靼主力退到黑风口了,留了个空营。”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但我让人去探,说营里埋了不少‘惊喜’。”
凌云懂他的意思。鞑靼人惯用诈败,撤退时爱在营地埋绊马索、铁蒺藜,甚至会在水源里投毒。他将最后一块枪机零件装好,站起身:“我去看看。”
“我跟您去!”王二狗立刻跟上,手里还攥着那盒马蹄铁箭。
“带上这个。”凌云从空投箱里翻出个小巧的探测器——这是现代的金属探测仪,电池还能撑半天。他记得箱子里还有三枚爆破筒,对付陷阱正合适。
黑风口离应州城不过十里地,马蹄踏过昨夜激战的战场,不时能看到散落的箭簇和断裂的刀鞘。鞑靼人的营地果然空得彻底,帐篷都被拆走了,只留下满地狼藉:啃剩的羊骨、被踩扁的酒囊、还有几件来不及带走的破旧皮袄。
“探测器响了。”王二狗指着仪器上跳动的红灯,声音有点紧张。
凌云示意他退后,掏出工兵铲小心地挖开地面。半尺深的地方,果然埋着块铁板,下面连着十几根细铁链,链尾拴着锋利的铁钩——这是鞑靼人最阴毒的“地狼”陷阱,人一旦踩上去,铁板翻转,铁钩就会从四面八方弹出来,瞬间能把人勾成筛子。
“够狠的。”凌云啧了声,摸出爆破筒,“二狗,去把周围清一下,别让人靠近。”
少年应声跑开,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战歌——是昨晚守城时,民壮们自己编的,调子粗糙,却透着股狠劲。凌云将爆破筒塞进陷阱深处,拉燃引信,迅速后撤。闷响过后,地面炸出个半人深的坑,铁链和铁钩被炸得飞起来,落在远处的草地上。
“还有三处。”他看着探测器上的红灯,继续往前走。阳光越来越烈,照在地上的血迹上,泛着暗褐色的光。营地中央的篝火堆还没熄,余烬里埋着个陶罐,凌云用树枝拨开一看,里面是半罐黑乎乎的东西,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是桐油和硫磺的混合物,遇火星就炸。
“这要是咱们追进来……”王二狗看得咋舌。
“他们就是算准了咱们会追。”凌云踢了踢脚下的陶罐,“鞑靼小王子年轻气盛,却比他老子懂算计。”他想起昨晚望远镜里那个戴着银狐帽的身影,不过二十出头,眼神却像草原上的狼崽,“留几个人守着营地,等火药运过来,把剩下的陷阱全炸了。”
往回走时,王二狗突然指着远处的沙丘:“凌先生,您看那是不是个人?”
凌云举起狙击枪的瞄准镜——沙丘后趴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鞑靼人的羊皮袄,正往这边张望。他调焦一看,心猛地一沉:是个孩子,最多十岁,怀里还抱着只受伤的小狼崽。
“别动。”他按住要往前冲的王二狗,“可能是诱饵。”
但那孩子显然没注意到他们,正用破布给小狼崽包扎腿上的伤口,动作笨拙又小心。阳光照在他冻得通红的脸上,睫毛上还挂着霜花。
凌云沉默了片刻,把狙击枪背回背上:“你在这等着。”
他慢慢走过去,那孩子听到脚步声,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却把小狼崽往怀里紧了紧。“别……别抢它……”他用生硬的汉话说,声音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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