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西直门城楼时,凌云正趴在黑马背上打盹。昨夜在豹房阁楼里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半块“归”字佩硌在胸口,与战术背心里的子弹夹撞出细碎的声响。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道旁的驿站幌子在风里摇晃,幌子上“悦来”二字被露水浸得发黑,便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店家,打桶水。”他将马缰丢给店小二,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驿站里几张方桌旁坐满了行商,都在高声议论着边关战事,有个穿蓝布短打的货郎正拍着桌子:“听说了吗?鞑靼小王子带了三万骑兵,就在应州城外扎营,咱们的边军才一万出头,这仗怕是难打!”
邻桌的秀才模样的人推了推眼镜:“慌什么?有马文升马大人在,当年他单骑闯敌营的本事,鞑靼人见了都怕。”
凌云端着店小二递来的粗瓷碗,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碗沿。马文升……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昨夜张永瘫在密道里哭喊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马大人说……归字佩凑齐了,就能在应州城楼上……打开天门……”
“客官,您也是去应州?”货郎见他腰间挂着北镇抚司的令牌,凑过来搭话,“听说那边查得紧,非军非官的都不让靠近,您这令牌管用不?”
凌云抬眼时,正见店小二往马槽里添草料,黑马甩着尾巴打了个响鼻,蹄子刨着地面像是不耐烦。他从背包里摸出压缩饼干,掰了半块塞进嘴里:“路过,去大同府。”
货郎“哦”了一声,又转回去高谈阔论,说鞑靼人的弯刀有多锋利,说边军的弓箭根本挡不住。凌云咬着饼干,目光落在驿站墙角的布告栏上——那里贴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男子浓眉大眼,正是马文升,画像下方写着“悬赏纹银五十两”,却没说悬赏什么,透着股诡异。
他刚要起身去揭画像,驿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卷着尘土冲进来,为首的校尉翻身下马,腰间佩刀撞在甲胄上叮当作响:“都散开!例行检查!”
行商们慌忙起身,凌云下意识摸向背后的狙击枪,却见校尉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令牌,突然收了刀,拱手道:“北镇抚司的大人?小的是应州卫的,奉马大人令,搜查可疑人员。”
“可疑人员?”凌云挑眉,目光落在校尉腰间的佩刀上——刀柄缠着黑布,缠法与昨夜张永的锦衣卫佩刀一模一样,“马大人是让你们搜查‘三眼’的人?”
校尉脸色微变,支吾道:“大人说笑了,只是寻常盘查。”说罢挥挥手,带着人匆匆离开,马蹄声在官道上渐远时,凌云瞥见校尉靴底沾着的红泥——那是豹房观星台附近特有的黏土。
“客官,您认识马大人?”货郎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这几日总有人夜里往应州运东西,用的都是盖着黑布的马车,听说……是往城楼上调运铁器。”
凌云心里一动,将剩下的半块饼干塞进嘴里:“铁器?刀剑?”
“不像,”货郎摇摇头,“听卸货的兵卒说,沉得很,搬的时候得四个人抬,还不许碰,说是‘天枢’什么的……”
“天枢”石!凌云猛地站起,黑马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急燥,刨着地面嘶鸣起来。他付了茶钱,翻身上马时,布告栏的画像被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背面用朱砂画的三眼图腾——果然是“三眼”的标记,这哪里是悬赏,分明是给“三眼”成员的接头暗号。
“驾!”他一夹马腹,黑马箭似的冲出去,官道两旁的白杨树往后倒,风声灌满耳朵,怀里的归字佩随着颠簸撞着肋骨,像在催促他快些再快些。
跑出去约莫十里地,道旁出现个茶棚,棚下坐着个穿粗布衫的老汉,正用树枝在地上画星图。凌云勒住马,见老汉画的星图与豹房阁楼里的《星空图》惊人地相似,只是多了个用朱砂点的星位——紫微宫的“天枢”位。
“老伯,这星图画的是应州?”
老汉抬头,眼里闪过丝精光:“后生懂星象?这可不是应州,是‘天门’开的地方。”他用树枝点着朱砂星位,“三月初三子时,这里会亮,亮了就……”
话音未落,茶棚后突然窜出两个人,举着短刀扑过来。凌云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抽出靴筒里的匕首,反手架住一人的手腕,另一人却趁机扑向他的黑马——那畜生竟人立而起,前蹄狠狠踹在偷袭者胸口,将人踢飞出去。
“好马!”老汉喝彩时,凌云已将另一人按在地上,匕首抵着他的咽喉:“谁派你们来的?马文升?”
被按的人眼神慌乱,喉结滚动着:“是……是马大人让我们盯着星图老汉,说有人来问就……”
“就杀人灭口?”凌云加重力道,匕首陷进半寸皮肉,“‘天枢’石运去应州城楼了?”
“是……说是要嵌在箭楼的地基里……”
黑马突然竖起耳朵,朝着官道尽头嘶鸣,凌云抬头,见远处尘烟滚滚,竟是马文升亲自带着一队骑兵来了,为首的马文升穿着亮银甲,在晨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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