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雪下得很密,应州城的轮廓在飞雪中晕成片模糊的灰。凌云趴在西城墙的箭楼夹层里,狙击枪的枪管裹着层薄雪,瞄准镜的镜片上结了层细冰,他每隔片刻就得用发热贴擦一遍——这是空投箱里最后一片保暖贴,贴在枪身下方,刚好能维持枪管不冻住。
“凌哥,西南角的柴草堆快被雪压塌了!”王二狗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喘息,“鞑靼人刚才派了支小队摸过来,被亲军用狼牙棒揍回去了,但是……但是咱们的滚木用完了。”
凌云没吭声,瞄准镜里正映着鞑靼主营的方向。雪幕中,几十个黑影正围着辆雪橇车忙碌,车辕上绑着根碗口粗的黑铁管,管口闪着冷光——是土炮。他数了数,雪橇车旁堆着六七个陶罐,看形状是装填火药的容器,昨夜那场火没能烧到这里,看来他们是想借雪雾掩护,把土炮推到射程内。
“让弟兄们把水囊里的水往柴草堆上泼。”凌云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轻轻旋动瞄准镜的旋钮,将焦距对准土炮旁一个举旗的鞑靼兵,“天寒地冻,泼水成冰,比滚木结实。”
耳麦里传来水桶碰撞的声响,夹杂着朱厚照的吆喝:“都给朕泼匀些!谁要是偷懒,朕罚他啃三斤冻马肉!”紧接着是亲军们的哄笑,刚才的紧张似乎被这声玩笑冲淡了些。
凌云的指尖落在扳机上,指腹碾过冰冷的金属,感受着枪身轻微的震动——不是他在抖,是远处的土炮正在试填火药,震波顺着城墙传过来,像条潜伏的蛇。瞄准镜里,举旗兵突然将旗帜往下一压,雪橇车开始缓缓移动,车轮碾过雪地的声音,隔着三里地都能听见。
“砰!”
子弹穿透雪幕的瞬间,举旗兵应声倒地,旗帜飘落在雪地里,红得像团火。鞑靼人一阵骚动,推雪橇车的士兵下意识停了手,凌云趁机调整呼吸,瞄准镜追着土炮的轮轴——那里裹着层防滑的麻布,是最薄弱的地方。
第二声枪响时,麻布应声碎裂,车轮猛地歪斜,整辆雪橇车卡在雪沟里,几个鞑靼兵试图把车抬出来,动作又急又乱。凌云没再开枪,只是静静看着,直到耳麦里传来朱厚照的声音:“妙啊!他们的炮卡壳了!凌兄弟,再赏他们几枪,给朕把那陶罐打炸了!”
“不行。”凌云低声说,“雪太厚,子弹易飘。等他们靠近些,用燃烧弹。”他从空投箱里摸出最后两枚燃烧弹,这玩意儿遇雪不会熄灭,反而会顺着水汽蔓延,正好能对付扎堆的火药罐。
雪越下越大,鞑靼人终于把土炮从雪沟里抬出来,重新固定车轮时,他们特意在轮轴上缠了层铁皮,十几个士兵围着雪橇车,低头哈腰地往前推,像群扛着猎物的野兽。凌云看了眼战术手表,凌晨五点十七分,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空气冷得像要凝固,枪管上的薄雪却开始融化——是发热贴快失效了。
“还有五十步。”他轻声说,手指扣住燃烧弹的引信,“陛下,让弟兄们往柴草堆上扔火把。”
“得嘞!”朱厚照的声音带着笑意,“都给朕瞄准了扔!谁要是扔偏了,中午的马肉汤就别想喝!”
火把划过雪幕的瞬间,凌云扣动扳机。两枚燃烧弹拖着火星砸向雪橇车,第一枚落在火药罐旁,腾起的火舌立刻舔上陶罐的木塞;第二枚正好炸在轮轴处,铁皮遇热崩裂,车轮再次卡住,而此时柴草堆上的火把已经燃起大火,雪水混着火星溅起来,在鞑靼人周围织成张火网。
“就是现在!”凌云大喊一声,狙击枪切换到连射模式,子弹像雨点般落在火网边缘,逼得鞑靼人只能往火网中心退——那里堆着没来得及搬的火药罐。
耳麦里爆发出朱厚照的欢呼:“炸!给朕炸个稀巴烂!”
火药罐炸开时的巨响震落了箭楼夹层的积雪,凌云被气浪掀得撞在砖墙上,喉头涌上股腥甜。瞄准镜里,火光照亮了鞑靼人惊慌的脸,他们在火网里四散奔逃,却被烧化的雪水滑倒,不少人直接摔进火里。而那门土炮,早被气浪掀飞,炮管插进雪地里,像根折断的骨头。
“凌哥!你咋样?”王二狗的声音带着哭腔,“血!你额头流血了!”
凌云抹了把额头,血混着雪水糊了满脸,他咧嘴笑了笑,瞄准镜里正映着朱厚照的身影——那位皇帝不知何时爬上了柴草堆,正举着面破旗挥舞,龙袍被火星烧了好几个洞,却笑得像个孩子。
“没事。”他说,重新架起枪,发热贴彻底凉透了,枪管上的薄冰开始冻结,“告诉陛下,让弟兄们守住火网边缘,别让一个鞑靼人跑了。”
雪还在下,火网外的雪地上,弹道划过的痕迹很快被新雪覆盖。凌云摸出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咬了口,干得噎人,却突然觉得很安心——空投箱里的弹药虽然不多了,但柴草堆的火还很旺,朱厚照的笑声隔着风雪传过来,亲军们的呐喊声、马肉汤的香气混着硝烟味飘上来,像条温暖的毯子,裹住了整个应州城。
他调整瞄准镜,对准远处试图绕后的几个鞑靼斥候,手指虽然冻得发僵,却异常稳定。雪地里的弹道会消失,但有些东西不会——比如火网里跳动的火焰,比如耳麦里此起彼伏的吆喝,比如这杆逐渐变凉的狙击枪,正陪着他,一点点把这片土地上的寒意,敲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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