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州城头的积雪开始消融,融水顺着箭垛的凹槽蜿蜒而下,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像一道道未干的血痕。凌云靠在垛口边,手里摩挲着那支M24狙击步枪的枪管,枪身的低温透过掌心传来,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王二狗正蹲在不远处,用一块破布擦拭着轻机枪的枪管,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阳光穿过他耳后的碎发,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竟让人暂时忘了昨夜厮杀的惨烈。
“凌哥,赵将军让咱们去帅帐一趟。”王二狗抬头时,额角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那是昨夜被铁甲兽的碎石擦伤的。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估摸着是要给咱们庆功呢,说不定还有赏银。”
凌云没接话,目光越过城外的雪原,落在天际线处。那里,溃散的鞑靼骑兵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被马蹄踏碎的积雪和散落的旌旗残片,在风中打着旋儿。红甲郎的尸体应该已经被雪埋了,像无数在这片土地上消失的名字一样,很快会被新的积雪覆盖,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会消失。比如烽火台木柱上那支深深钉入的短矛,比如王二狗机枪上未擦净的血渍,比如此刻城楼下,赵将军正在清点的阵亡士兵名册。
“走吧。”凌云将狙击枪背回身后,枪带勒得很紧,像是要嵌进骨头里。
帅帐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酒气。赵将军正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张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出的战线蜿蜒曲折,像条挣扎的蛇。看到凌云进来,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坐。”
案上摆着两个粗瓷碗,里面盛着浑浊的米酒。赵将军端起一碗推过来,自己先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时,脖颈上的刀疤跟着动了动——那是十年前与瓦剌人厮杀时留下的。
“昨日一战,你立了头功。”赵将军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若不是你打掉那三头铁甲兽,咱们的骑兵根本冲不破他们的阵型。”
凌云端起酒碗,没喝,只是看着酒液里自己模糊的倒影:“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该做的?”赵将军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这北疆的城墙,就是靠无数个‘该做的’垒起来的。”他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应州,“鞑靼人不会善罢甘休,红甲郎虽死,他弟弟红甲豹还在漠北养精蓄锐,开春后必然会来报复。”
凌云的指尖在碗沿轻轻划过,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昨夜那最后一发穿甲弹。子弹穿透红甲郎后心时的震动,似乎还残留在枪身里。
“赵将军想让我做什么?”
“你那杆能在三里外取人首级的‘铁管’,”赵将军的目光落在他背后的狙击枪上,带着探究,“还能再响几次?”
凌云沉默片刻:“还有七发穿甲弹,普通子弹剩得不多,大概三十发。”空投箱里的弹药比他预想的消耗得更快,尤其是应对铁甲兽时,几乎是用子弹铺出的血路。
“足够了。”赵将军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望着城外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兵,“红甲豹最擅长夜袭,咱们得在城外设几个暗哨。我知道你眼力好,能不能……”
“我去。”凌云打断他,“但我需要三个人,带足弓箭和火折子,再备些硫磺粉。”
赵将军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准。王二狗算一个,再给你配两个熟悉地形的斥候,老陈和小马,都是在这雪原上摸爬滚打了十年的老兵。”
离开帅帐时,阳光已经有些刺眼。王二狗正蹲在帐外的雪地里,和两个穿着破旧皮甲的士兵说话,见凌云出来,立刻蹦起来:“凌哥,都安排好了?”
那两个士兵也站起身,年长些的老陈脸上刻满风霜,手里总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短刀;年轻的小马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停地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眼睛却好奇地瞟着凌云背后的狙击枪。
“今晚三更,在北门瓮城集合。”凌云言简意赅,“老陈熟悉鞑靼人的习性,负责判断他们的行进路线;小马去准备硫磺粉和火折子,越多越好;二狗跟我守狙击位。”
老陈点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鞑靼人夜袭喜欢走黑风口,那里地势低,风大,能掩盖马蹄声。”他用短刀在雪地上画出大概的地形,“但黑风口左侧有片松林,林子里能藏人,就是雪深,不好走。”
“就去松林。”凌云看着雪地上的划痕,“小马,硫磺粉要洒在松林边缘的雪地里,鞑靼人穿的皮靴底糙,踩上去容易打滑,再用火折子……”
“我懂!”小马眼睛一亮,“硫磺遇热会燃,就算烧不着人,也能呛得他们睁不开眼!”
王二狗拍了拍他的肩膀:“机灵点!跟着凌哥,保你今晚见识点新鲜的。”
暮色像块浸了水的黑布,一点点压下来。凌云带着三人钻进松林时,雪已经停了,月光透过枝桠洒在雪地上,泛着青白的光。老陈经验老道,选了处背风的土坡,让凌云架枪,自己则带着小马去布置硫磺粉。王二狗抱着轻机枪,缩在旁边的树洞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像只警惕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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