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应州城楼时,凌云正蹲在西瓮城的断墙下,用镊子夹起块焦黑的布料。布料边缘缠着半枚铜扣,上面錾着朵褪色的牡丹——这是影卫特制的徽记,昨夜被火箭燎过,只剩半朵残破的花瓣。
“杨大哥,带火油来。”他头也不抬,指尖捏着铜扣转了半圈,牡丹花蕊的位置刻着极小的“鹤”字,“张鹤龄的私兵果然混在鞑靼里,这扣子里的夹层,该藏着更要紧的东西。”
杨文拎着油罐快步走来,壶嘴倾斜时,琥珀色的火油在晨光里泛着亮:“刚审了俘虏,说张鹤龄昨夜就在三十里外的黑风口,亲眼看烽燧信号。”他往断墙缝隙里泼了些火油,“要不要顺藤摸过去?”
凌云将铜扣扔进金属取证袋,打火机“咔”地窜出火苗。火油顺着砖缝渗进去,引燃了昨夜未烧透的草料,噼啪声里,他忽然道:“不用。他在等我们动。”
火焰舔上残墙的瞬间,砖缝里掉出片卷成细筒的羊皮纸。凌云用铁钳夹起时,纸筒已被灼得发脆,展开后只剩半行字:“巳时三刻,沙梁坡换旗。”
“换旗?”杨文凑过来看,“鞑靼的狼旗换影卫的鹤旗?他想接手鞑靼残部?”
凌云捏着羊皮纸边角,纸缘的水纹印暴露了来源——是宣府总兵府的专用笺纸。“宣府有内鬼。”他指尖点过“沙梁坡”三个字,“那里是鞑靼退往草原的必经之路,张鹤龄想借换旗收编他们,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正说着,城楼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斥候翻身下马时,甲胄上的霜花簌簌掉落:“凌校尉,鞑靼主力退到沙梁坡了,却在坡下埋了数百口棺材,不知是何用意。”
“棺材?”凌云心头一沉。昨夜截获的粮草里,有批松木去向不明,“是空心棺,里面藏的是火铳手。”他突然拽过杨文的地图,笔尖在沙梁坡圈出个三角,“这里是风口,午时会起旋沙,火铳手在棺内待久了,必遭呛咳,我们正好循声定位。”
杨文眼睛一亮:“我带弓弩营从侧翼绕,堵他们后路?”
“不。”凌云折起羊皮纸,塞进靴筒,“你带民夫去清理城门口的路障,装作要追击的样子。我带狙击组上北坡,那里的岩石缝能架枪。”他顿了顿,补充道,“让炊事营多烧些辣椒水,装在陶罐里,午时旋沙起时往下泼。”
杨文刚要走,又被凌云叫住。“还有,把那几个影卫俘虏的刑具松些,故意留个缺口让他们逃——记得在他们靴底抹点荧光粉,夜里好追。”
***沙梁坡的风裹着沙砾,打在岩石上噼啪作响。凌云趴在北坡的巨石后,狙击镜里能看到坡下的鞑靼营地——数百口棺材整齐排列,像片诡异的坟场。狼旗插在最中间的高杆上,旗下坐着个穿狐裘的老者,正是鞑靼的左贤王。
“校尉,午时快到了。”观察员报时的声音带着沙粒感,“杨文那边已在城门口敲锣打鼓,像模像样地装车。”
凌云调整呼吸,十字准星落在左贤王的狐裘领口。那领口绣着银线,在风中晃动时,能瞥见底下的锦缎——是江南织造局的贡品,张鹤龄去年以“赏赐”名义送出去的。
“来了。”他忽然低语。
坡下的狼旗突然降下,取而代之的是面玄色鹤旗。左贤王起身时,背后钻出个戴帷帽的人,手里捧着新的旗印。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那人抬手整理帷帽的姿势,凌云认得——张鹤龄惯用左手拨流苏。
就在鹤旗升到杆顶的瞬间,午时的风准时卷起旋沙。黄雾弥漫中,棺材盖接连弹开,火铳手刚探身,就被呛得剧烈咳嗽。
“打!”凌云扣下扳机。
子弹穿透旋沙,精准打爆了最东侧棺木的铁锁。棺材里的火铳手受惊抬头,正好被杨文安排的弓弩手射中肩窝。连锁反应般,西侧的棺材相继被投石机砸裂,辣椒水混着沙粒灌进去,咳声顿时连成一片。
张鹤龄身边的左贤王突然栽倒——凌云的第二发子弹穿透了他的咽喉。混乱中,那顶帷帽掉落,露出张苍白的脸,正是张鹤龄。他拔腿想跑,却被自家溃散的火铳手撞倒,靴底沾着的荧光粉在沙地上拖出道淡绿轨迹。
“追!”凌云从巨石后跃起,狙击组如离弦之箭冲下北坡。
沙梁坡的风还在刮,卷起的沙粒里混着血珠。凌云踩过口翻倒的棺材,里面的火铳手正用袖子抹辣椒水,见他靠近,突然举铳便射。子弹擦着凌云的耳际飞过,打在岩石上迸出火星。
“砰!”凌云反手一枪托砸在他手腕,火铳脱手时,他瞥见棺底刻着“宣府卫”三个字。果然是总兵府的人私通影卫。
暮色降临时,沙梁坡已听不到枪声。杨文带着人清理战场,数着棺材数量时咋舌:“整整三百六十口,亏张鹤龄想得出来,把活人当死物藏。”
凌云蹲在坡顶,看着远处草原尽头的炊烟——那是鞑靼残部溃散的方向。张鹤龄虽跑了,但从他营帐搜出的账册,足够让都察院查抄半个宣府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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