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应州城往南走了三日,官道上的积雪渐渐薄了,露出灰褐色的冻土。凌云勒住缰绳,望着前方岔路口的茶棚,檐角的冰棱正在融化,水滴落在泥地里,砸出一个个小坑。王二狗从马背上探过身,手里举着块啃了一半的麦饼:“凌哥,歇会儿吧?巴图他们的马快不行了。”
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巴图牵着匹瘦马跟上来,鞍鞯上驮着的行囊磨破了边角,露出里面的羊皮——那是鞑靼人最珍视的御寒物。他身边的三个鞑靼俘虏也个个面带倦容,脚上的皮靴早已冻硬,在冻土上踩出踉跄的步子。
“就在茶棚歇歇。”凌云翻身下马,将狙击枪靠在棚柱上,目光扫过周围的地形。茶棚背靠断崖,左侧是片密林,右侧的官道蜿蜒伸向远方,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势。他总觉得这几日有人跟着,却始终抓不到踪迹,只能加倍警惕。
茶棚老板是个跛脚的老汉,见他们进来,慌忙往灶里添柴。“客官要些啥?有热汤面,还有刚烙的馕。”老汉的眼神躲闪,袖口沾着新鲜的马粪,不像个只会烧火的掌柜。
凌云没接话,手指在桌上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这是明军暗语,问是否有异常。老汉的手猛地一抖,汤勺掉进锅里,溅起的热水烫红了手背。“没……没啥异常,就是前几日过了队东厂的人,凶得很。”
王二狗正捧着碗热汤面吃得香,突然拽了拽凌云的衣角,用下巴指了指棚外。三个穿着青布短打的汉子正牵着马在附近徘徊,腰间鼓鼓囊囊的,靴底沾着的泥里混着细碎的铁屑——那是穿甲兵才有的痕迹。
“巴图,带你的人去林子里解手。”凌云的声音平静,手却悄悄摸向腰间的短铳。巴图会意,立刻招呼三个同伴往密林走,路过那三个汉子时,故意撞了其中一人的肩膀。
“找死!”那汉子骂骂咧咧地拔刀,刀鞘上隐约露出个“玄”字——又是东厂的人。
凌云突然掀翻桌子,碗碟碎裂的声响中,短铳已经在手。“砰!砰!”两枪放倒靠近门口的汉子,剩下那个刚要呼救,就被王二狗扔来的汤碗扣在脸上,滚烫的面汤烫得他惨叫连连。
“搜身!”凌云喊道。王二狗扑上去摸出个腰牌,上面刻着“东厂密探”四字,还有个编号:玄三六。
“凌哥你看!”王二狗从玄三六的怀里掏出封信,墨迹还没干透,“是给刘瑾的!说咱们在应州杀了王瑾,正往京城送罪证!”
凌云皱眉,他们明明活捉了王瑾,怎么变成“杀了”?这显然是圈套,想借刘瑾的手除掉他们。他看向那跛脚老汉,老汉正往灶膛里塞什么东西,火光中闪过一丝金属的反光。
“不好!是信号弹!”凌云飞身扑过去,一脚踹翻灶台。老汉怀里的信号弹滚落出来,引线已经点燃,滋滋地冒着火星。
巴图反应最快,抓起信号弹就往棚外扔。“轰隆”一声,信号弹在半空炸开,红色的烟幕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快跑!”凌云拽起王二狗就往密林冲,巴图和三个鞑靼人紧随其后。刚钻进林子,就听见官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至少有三十骑,刀甲相撞的声音越来越近。
“是东厂的追兵!”巴图指着林外,那些人的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正是王瑾的副手,那个在应州被抓又莫名逃脱的千户。
“往断崖那边走!”凌云喊道,一边跑一边从背包里掏出烟雾弹。追兵的箭雨已经射进林子里,枝桠上的积雪被射落,砸在头上冰冷刺骨。
跑到断崖边,凌云突然停下脚步。断崖下是条湍急的河流,河面结着薄冰,隐约能看见冰下的暗流。“王二狗,会水吗?”
“会!小时候在村口的河里摸鱼!”王二狗抹了把脸上的雪。
“好。”凌云将那封给刘瑾的信塞进防水袋,系在王二狗的腰间,“你带腰牌和信从水路走,往大同卫方向,去找杨文大人,让他想办法转交张永。”
“那你呢?”王二狗急道。
“我带他们引开追兵。”凌云拍了拍他的背,“记住,信比命重要,一定要送到!”
巴图突然开口:“我跟这小子走,我的水性好,能护着他。”三个鞑靼人也跟着点头:“我们留下帮凌千户!”
凌云没再推辞,将最后三枚烟雾弹塞给王二狗:“过了河往东南走,那里有明军的驿站。”他转身对三个鞑靼人说,“跟我来,让他们尝尝草原的本事!”
烟雾弹在林子里炸开时,凌云带着三个鞑靼人往反方向冲,故意留下明显的脚印。追兵果然被吸引,马蹄声渐渐远去。王二狗望着凌云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跟着巴图滑下断崖,破冰跳入湍急的河流。
驿站逢故人
两日后,王二狗冻得半僵地爬进大同卫的驿站,腰间的防水袋还紧紧系着。驿站的驿丞见他穿着明军服饰,赶紧往他怀里塞了个暖炉:“小壮士这是咋了?从河里捞出来的?”
“找……找杨文大人……”王二狗的牙齿打颤,话都说不清。驿丞不敢怠慢,赶紧报给驻守驿站的百户。没想到百户刚进来,巴图就从门后扑了出来,死死按住他的肩膀。“是东厂的人!他袖口有玄字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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