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营的营房建在京城西北角,灰砖高墙围出数十亩地,远远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操练声。凌云提着个简单的行囊站在营门口,看着门楣上“威远”二字,忽然想起北疆军营里那些用马粪和泥土糊成的矮墙——两处都是军营,气息却天差地别。
“凌教习,这边请。”引路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旗官,姓陈,脸上带着怯生生的好奇,目光总忍不住瞟向凌云背上的M24。这杆被陛下亲口赞为“神枪”的物件,这几日早已成了京营里最大的谈资。
穿过操练场,只见数百名士兵正分成几列,练习着鸟铳射击。他们穿着统一的红色号服,动作整齐划一,却透着股僵硬——装药、填弹、点火,一套流程下来要近半分钟,而且十有**会炸膛,不时有士兵被烫得龇牙咧嘴。
“这就是神机营?”凌云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他在史料里读过,神机营是大明最早的火器部队,曾在朱棣北伐时立下大功,没想到如今竟是这般模样。
陈旗官脸上有些发烫:“回教习,营里的鸟铳大多是宣德年间的旧物,枪管都锈了,能打响就不错了。而且……兄弟们大多是农户出身,没见过这等精巧物件。”
正说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队列后传来:“是谁在说神机营的闲话?”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都指挥使走了过来,肩上扛着五品武官的俸禄牌,脸上带着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刀疤,正是神机营的掌印官,赵奎。他早年在边关待过,据说亲手斩过三个鞑靼骑兵,在营里颇有威望。
“赵都司。”陈旗官连忙行礼。
赵奎却没理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凌云:“你就是那个从边关来的凌云?”
“正是。”凌云拱手回礼。
“听说你的枪能百步穿杨?”赵奎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老夫在辽东用鸟铳时,你怕是还在穿开裆裤。别以为在陛下面前耍了点小聪明,就能在神机营指手画脚。”
凌云并不动怒:“赵都司误会了,我不是来指手画脚的。只是觉得,这鸟铳的用法,或许能改改。”
“改?”赵奎冷笑一声,“这鸟铳是太祖爷传下来的规矩,装药三钱,填弹一颗,点火要快,你说改就改?”他挥手招来一个士兵,“给我拿杆鸟铳来,让这位‘神射手’瞧瞧,什么叫真正的火器!”
士兵递来一杆锈迹斑斑的鸟铳。赵奎接过,熟练地装药、填弹,用火折子点燃引信。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鸟铳后座力极大,震得他胳膊都在抖,铅弹却偏了靶心老远,落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看到了吗?”赵奎却面不改色,“这就是战场!哪有那么多准头,能响就不赖了!”
周围的士兵纷纷附和,看向凌云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轻视。
凌云没说话,只是从背上取下M24,卸下帆布。漆黑的枪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精密的零件和光滑的枪管,与粗糙的鸟铳形成鲜明对比。“赵都司,敢不敢比一比?”
“比就比!”赵奎被激起了好胜心,“比什么?”
“就比射百米外的靶心。”凌云指着远处的旗杆,“谁先打中旗上的铜铃,就算谁赢。”
赵奎看了眼百米外的旗杆,铜铃只有拳头大小,别说鸟铳,就是强弓也未必能射中。他正要拒绝,却见凌云已经举起了枪。
“砰!”
枪声清脆,没有鸟铳的巨响和硝烟。百米外的铜铃应声而响,晃悠着发出“叮铃”的脆声。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刮过旗帜的声音都听得见。士兵们瞪大了眼睛,仿佛见了鬼似的——这距离,这准头,简直不是人力能及!
赵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握着鸟铳的手微微发抖。
凌云放下枪,语气平静:“不是鸟铳不好,是用法不对。装药太多会增加后座力,填弹时不压实会影响精度,点火方式太慢,更别说枪管的膛线……”
“膛线?”赵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忍不住问道。
“就是枪管里的纹路。”凌云捡起一颗子弹,“铅弹是圆的,出膛后会摇晃,自然不准。若是枪管里有螺旋纹路,能让子弹旋转着飞出去,就像陀螺一样稳定,精度至少能提高三成。”
他随手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膛线示意图:“还有这点火方式,用火折子太慢,若是改成扳机带动燧石,扣动就能发火,至少能节省一半时间。”
赵奎蹲在地上,盯着那幅草图,眉头紧锁。他在边关打了半辈子仗,最清楚鸟铳的弊病——射速慢、精度差、易炸膛,凌云说的这些,恰好戳中了要害。
“你……你真能改?”赵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可以试试。”凌云点头,“但需要铁匠和足够的铜料,还要营里的弟兄们配合。”
“没问题!”赵奎一拍大腿,“铁匠营归我管,铜料我去跟兵部要!谁敢不配合,老子打断他的腿!”
接下来的一个月,神机营彻底变了样。凌云没急着教枪法,而是先带着铁匠营改造鸟铳——给枪管镗出螺旋膛线,将火门改成燧发装置,把圆铅弹换成前尖后圆的锥形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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