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皇后沉着脸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魏璎珞。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跪下!”皇后罕见地动了真怒,声音冰冷。
魏璎珞依言跪下,垂着头。
“魏璎珞!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好狠的手段!”皇后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失望与后怕,“你以为本宫看不出来吗?今夜之事,根本就是你精心设计的一场局!什么非礼?什么挣扎呼救?那曼陀罗的叶子,你当叶天士不会告诉本宫是你取走的吗?!”
魏璎珞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反驳。
“你恨弘昼,本宫知道!你姐姐的冤屈,本宫也替你心痛!”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痛心疾首,“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在皇宫大内,对一位亲王下杀手?!你知不知道这是灭九族的大罪?!若不是弘昼素行不良,若不是你演技高超,若不是本宫及时赶到为你求情,你现在早已身首异处!连你父亲、你整个魏家都要为你陪葬!”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转为前所未有的严厉和郑重:“璎珞,你听着。本宫不管你对弘昼有多大的仇恨,从今日起,给本宫彻底收起你那些心思!再也不许你对弘昼动手!一次也不许!”
魏璎珞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泪水:“娘娘!他害死了我姐姐!此仇不共戴天!我……”
“闭嘴!”皇后厉声打断,“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你以为杀了弘昼就能让你姐姐安息吗?那只会让你和你的家族为她陪葬!到时候,你们魏家连个祭拜她的人都没有!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皇后的质问如同重锤,敲在魏璎珞心上。她想起父亲那日贪婪的嘴脸,想起家族可能面临的灭顶之灾,死死咬住了嘴唇。
皇后看着她倔强又痛苦的模样,语气稍稍缓和,却依旧不容置疑:“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在宫中,在你该在的位置上,就未必没有其他方法为你姐姐讨回公道。但绝不是用这种自取灭亡的方式!你若再敢妄动,不用皇上动手,本宫第一个不容你!听明白了吗?”
魏璎珞看着皇后那坚定而威严的眼神,知道这是最后通牒。她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顾魏家满门。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将所有的恨意与不甘再次狠狠压入心底最深处,几乎是从灵魂深处挤出一丝声音:
“……奴婢……遵旨。”
这一声“遵旨”,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它意味着暂时的屈服,也意味着复仇之路将转向更隐蔽、更艰难的方向。皇后的警告像一道枷锁,暂时束缚住了她复仇的利爪,但也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在这深宫之中,权力才是唯一的法则。
那夜在废弃宫苑吸入的曼陀罗毒素,本就对弘昼的身心造成了不小的损害,加上裕太妃情急之下的那顿毫不留情的“苦肉计”毒打,更是雪上加霜。弘昼被抬回王府后,竟真的发起高烧,时而浑身滚烫,时而冷汗淋漓,口中不断呓语,胡言乱语,时而惊恐地喊着“有鬼!”,时而咬牙切齿地咒骂“魏璎珞!贱人!”。御医诊治后,也只说是惊惧交加,邪风入体,兼有药物残留影响,需要好生静养。
这一病,更是将弘昼所有的怨毒和耻辱都发酵成了对魏璎珞刻骨的记恨。躺在病榻上,他虚弱不堪,但每当清醒时,眼中那浑浊的光里都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魏璎珞……你给本王等着……等本王好了……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魏璎珞,全然忘了是自己起的歹念在先。
就在弘昼缠绵病榻、恨意最浓之时,傅恒奉皇帝之命前来王府探视。名义上是探视,但傅恒心中清楚,他必须来这一趟。
他站在弘昼的病榻前,看着那个往日嚣张跋扈的亲王此刻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的狼狈模样,心中并无多少同情,只有冰冷的警告。他屏退了左右,俯下身,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清晰地传入弘昼耳中:
“王爷,今日傅某前来,是奉皇上之命探病。但有些话,傅某不得不私下告知王爷。”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弘昼浑浊的双眼,“魏璎珞,是长春宫的人,更是我富察傅恒拼死也要护住的人。王爷此番遭遇,究竟是为何,你我心知肚明。望王爷经此一遭,能谨言慎行,往后……莫要再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否则,下次恐怕就不止是病一场这么简单了。王爷……好自为之。”
这番话,如同在弘昼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又狠狠撒了一把盐!他气得浑身发抖,想要破口大骂,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眼中充满了被挑衅的暴怒和更深沉的怨恨。(弘昼内心:傅恒!连你也敢威胁本王?!你们……你们都给本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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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太妃看着爱子病得如此沉重,心如刀绞。她日夜守在弘昼病榻前,眼见汤药无效,便将希望寄托于神佛。她在王府的小佛堂里设下香案,日夜跪在蒲团上,手捻佛珠,一遍遍地叩拜祈求,泪流满面:
“佛祖保佑,信女愿折损自身寿数,只求我儿弘昼能度过此劫,身体康健……所有的罪孽,都由信女一力承担,求佛祖宽恕他年少无知,信女日后定当督促他多行善事,广积功德……”
她那份发自内心的焦灼与绝望,连前来王府探望的太后也为之动容。太后站在佛堂外,看着裕太妃那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背影,听着她悲切的祈祷,不由得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嬷嬷低声道:“裕太妃也是可怜……弘昼那孩子,虽说荒唐了些,但终究是龙子凤孙,看她这当娘的如此心力交瘁,哀家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太后的同情,无疑给了裕太妃一丝慰藉,但也更让她坚定了要保住儿子、并且将来一定要铲除魏璎珞这个“祸害”的决心。她知道,只要太后心软,皇上那边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时间,和亲王府内愁云惨淡,裕太妃的祈祷声与弘昼病中的咒骂呓语交织,而傅恒冰冷的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所有的矛盾与仇恨,都因魏璎珞而汇聚,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再次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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