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荫跟着电视台摄制组的脚步,刚绕过村口的老樟树,目光就直直地锁在了月亮丘的方向 —— 程炎火正陪着梅冬香在木屋前的空地上散步。梅冬香的脚伤好了大半,已经能下地走路,虽然步子还有些跛,左脚落地时会轻轻顿一下,但比之前拄着拐杖的模样利索多了。
“别怕,把步子迈大一点,你这脚恢复得不错,多走几步就顺了。” 程炎火的声音温和,落在柳荫耳里却像根细针。他走在梅冬香右侧,右手虚扶在她腰后,保持着一个既不会碰着她、又能随时扶住她的距离,眼神专注地盯着她的脚步,连摄制组靠近的动静都没察觉。梅冬香咬着唇,试着把左脚再往前伸了伸,身子微微一晃,程炎火立刻伸手稳稳托了她一下,语气里带着点笑意:“稳着点,又没人催你。”
梅冬香抬头冲他笑,阳光洒在她脸上,连带着跛脚的模样都显得轻快。这一幕落在柳荫眼里,像块石头砸进心里,瞬间搅得她心慌 —— 那自然的默契、程炎火眼里的在意,是她从未见过的。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背包带,指节都泛了白,直到摄制组的人出声赞叹 “这木屋真漂亮”,才猛地回过神,立刻扬起笑容,朝着两人高声喊:“冬香!炎火!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太急,带着点刻意拔高的雀跃,程炎火和梅冬香同时转头。梅冬香看到她,眼睛一下子亮了,也顾不上脚疼,跛着脚就往她这边走,嘴里念叨着:“柳荫!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我回去才露面呢!”
柳荫迎上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梅冬香的手腕,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发凉。她掩饰似的拍了拍梅冬香的手背:“这不是担心你嘛,特意跟着摄制组过来看看。你脚好多了呀!”
“都是炎火哥照顾得好,每天给我换药,还逼我多走路。” 梅冬香笑着回头看了程炎火一眼,那眼神里的依赖,让柳荫的心又沉了沉。程炎火这时才走到两人跟前,看到摄制组的设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对柳荫点了点头:“先进屋坐吧,外面晒。”
一行人涌进木屋,摄制组的人立刻被屋里的布置吸引了 —— 松木书架上摆着整齐的书,书桌上摊着半张水库工程图,连墙角堆着的草药都码得规整。“程先生,您这木屋也太有味道了,朴素又精致!” 摄像大哥举着机器四处拍,嘴里不停夸赞。程炎火给大家倒凉茶,搪瓷杯碰着桌面发出轻响:“都是山里现成的材料,随便搭的,让你们见笑了。”
等大家坐定,摄制组组长拿出采访提纲,刚念了个开头 “想请您谈谈对扶贫工程的看法”,就被程炎火打断了。他把茶杯往桌上推了推,语气诚恳:“我真没什么好说的。水库工地的村民,天不亮就上山挑石头;电力工人为了赶工,昨天半夜还在拉线路;程村长每天守在工地,嗓子都喊哑了。要拍就去拍他们,要采访就采访他们,他们才是真的在做事。”
组长还想劝,程炎火却已经站起身,指着门外:“我带你们去工地看看?现在正是施工的热闹时候。” 摄制组的人对视一眼,只好收拾设备跟着他走。柳荫没动,看着程炎火的背影,心里盘算着 —— 这可是她单独待在木屋的机会。
等程炎火和摄制组走远,柳荫立刻行动了起来。她看到桌角堆着程炎火换下来的脏衣服,二话不说就端起盆往厨房走,找到皂角粉撒进去,蹲在灶台边搓洗起来。梅冬香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惊讶:“柳荫,你怎么还干这个?炎火哥自己会洗的。”
“没事,反正我也闲着。” 柳荫头也没抬,搓衣服的手很用力,泡沫沾到了袖口也不在意,“以前在城里哪干过这个,现在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对了,炎火哥平时喜欢吃什么?晚上我给你们露一手?”
梅冬香愣了愣,没接话 —— 她印象里的柳荫,是连矿泉水瓶都要让别人帮忙拧开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勤快?正琢磨着,门口传来脚步声,是乡长潘嵩和程丹来了。潘嵩是听说电视台来采访,特意过来看看;程丹则是刚从村委会过来,手里还拿着今天的报纸。
两人一进门,就看到柳荫蹲在灶台边搓衣服,程丹手里的报纸差点掉地上。她和潘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 上次柳荫来,连木屋的门槛都嫌沾了泥,现在居然在给程炎火洗衣服?潘嵩轻轻咳了一声,打趣道:“柳记者这是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柳荫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水,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这不是炎火忙着陪摄制组嘛,我帮着搭把手。程丹姐来了?快坐,我给你们倒凉茶。” 她的语气熟稔,像极了这木屋的女主人。
程丹接过茶杯,眼神在柳荫和梅冬香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柳荫那身淡蓝色连衣裙上 —— 她记得上次柳荫来穿的是牛仔裤,这次特意换了裙子,头发也梳得整齐,连耳后都别了朵小野花。程丹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柳荫这是看上炎火哥了?
潘嵩显然也想到了一处,他悄悄碰了碰程丹的胳膊,用口型说了句 “有戏”。程丹抿着唇笑,没说话 —— 她倒要看看,这位城里来的记者,到底能为程炎火做到哪一步。
这时,门外传来程炎火的声音,摄制组的人也跟着回来了。柳荫立刻迎上去,接过程炎火手里的草帽,顺手拍了拍他肩上沾的灰尘:“工地热吧?快喝口凉茶,我刚给你晾的。” 程炎火愣了一下,接过茶杯,看了眼她沾着皂角粉的袖口,又看了看脸盆里没有洗好的衣服,眉头皱了皱,没说话。
柳荫没察觉他的异样,还在旁边絮絮叨叨:“晚上我来做饭吧,我买了点腊肉,咱们炖个竹笋怎么样?你上次做的那个可好吃了,我学了学……” 她的声音温柔,带着刻意放软的语调,梅冬香坐在一旁,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 这还是那个凡事争第一、连署名都要排在前面的柳荫吗?
程丹凑到潘嵩身边,压低声音:“乡长,你看柳记者这架势,是不是真对炎火哥有意思?” 潘嵩摸着下巴笑:“我看像。不过啊,这程炎火心里装的是啥,可不好说。”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程炎火身上,他正低头喝着凉茶,眼神落在窗外的山林上,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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