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之城
东海之滨,青岚城外三十里,有座名为望蜃镇的小镇,终年被海雾笼罩。镇民常说,此处海雾与别处不同,不只水气,还混着蜃气—那是九冥界与人界交界处溢出的雾气,能幻化万物,迷惑人心。
凌霄推开药铺的木窗,清晨的雾气立刻涌入,带着咸湿的海风气息。他深吸一口气,那雾气竟在眼前凝成一座楼阁的形状,转瞬即散。这已是本月第七次了。
又是蜃气入目。凌霄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自打十岁那年高烧不退后,他便时常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雾中楼阁、水中倒影里的异兽、甚至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镇上老人们说他开了天眼,却不愿多谈,只让他多喝师父青阳子配的药。
药铺名叫百草堂,是青岚城外唯一一家医馆,由青阳子创办,凌霄十七岁起接手。青阳子三年前云游而去,留下一纸书信:待蜃气入目,便是你归期。凌霄不知归向何方,只知每日配药、看病,偶尔回望那海雾弥漫的方向。
凌大夫,药配好了吗?门外传来苍老声音。
凌霄回神,将刚熬好的药倒入陶罐:王伯,今日的药加了新采的九死还魂草,对您老的咳疾更有益处。
老者接过陶罐,浑浊的眼睛突然盯着凌霄:孩子,你额上怎么有青纹?
凌霄一惊,伸手摸向额头。镜中,一道细如发丝的青色纹路正从眉心延伸至太阳穴,形如古篆字。他强自镇定:许是熬药时烟熏的。
王伯摇头:不是烟熏。我年轻时见过,那是九冥血脉觉醒的征兆。他压低声音,你师父青阳子...他不是普通人。他来自九冥界。
凌霄心中一震,却不动声色:王伯,药趁热喝,别胡思乱想。
送走王伯,凌霄锁上药铺门,从暗格取出青阳子留下的《百草经》。书页翻至末尾,有一行小字:九冥血脉,见蜃为真。待青纹现,九楼重开。字迹突然泛起青光,凌霄额头青纹灼热,眼前景象扭曲...
他站在一片荒原上,天空赤红如血,九座楼阁悬浮空中,形如宝塔,却比宝塔更奇诡—楼体由无数镜面组成,映照出万千世界。最中央的楼阁最大,九层高,每层形状各异,从下至上依次为方、圆、三角、菱形...直至最顶层,形如心脏,散发着青色光芒。
九冥蜃楼...凌霄喃喃自语,不自觉伸出手。
你终于来了。
声音清冷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凌霄转身,一位女子立于身后。她身着青色长裙,裙摆如海浪般起伏,面容绝美却冰冷,额间一点朱砂,形如月牙。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左眼漆黑如夜,右眼银白如月。
你是谁?凌霄问。
冥月,九冥界公主。女子走近,每一步都在荒原上留下月光般的脚印,等了你三百年,凌霄。
凌霄后退一步:我不认识你。
你不记得了,但你的血脉记得。冥月抬手,指尖泛起青光,点向凌霄额头。青纹剧痛,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血色战场、崩塌的楼阁、女子坠落的身影...最清晰的是一句话:待青纹现,九楼重开。我等你回来。
凌霄抱头蹲下,幻象消失,他回到药铺,冷汗淋漓。《百草经》掉在地上,书页无风自动,最后一页浮现新字:蜃楼现,九冥乱。速归青崖。
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凌霄推门,镇民们围在街心,指指点点。海雾最浓处,一座楼阁若隐若现—九层高,镜面外墙,正是幻象中所见!
蜃气成楼!镇民惊呼,百年未见的异象!
凌霄额头青纹灼热,他知道这不是蜃气幻象,而是真实的九冥蜃楼。更令他心惊的是,楼阁正在崩塌,最顶层的心形构造已出现裂缝,青光从中溢出,化作细雨洒向小镇。
快躲开!凌霄大喊,但已迟了。
青雨落在镇民身上,有人欣喜若狂,有人痛哭流涕,有人陷入沉睡。王伯被青雨淋到,竟年轻了三十岁,皱纹消失,白发转黑,却眼神迷茫:我...我为何在此?
凌霄冲入人群,将镇民拉向屋檐下。青雨对他无效,青纹反而更加明亮。他抬头望向蜃楼,见冥月立于顶层,身影半透明,正与一团黑雾搏斗。
虚无子!冥月的声音穿透雨幕,你竟敢毁我蜃楼!
黑雾凝聚成形,是个身着黑袍的老者,面容模糊,只有双眼如黑洞般深邃。冥月公主,蜃楼已支撑不住两界平衡。唯有毁之重建,才能掌控九冥!
你疯了!蜃楼毁,两界皆亡!
不,只有一界将存—由我统治的九冥界!虚无子大笑,手中黑雾化作利剑,刺向冥月心口。
凌霄不假思索,攀上屋顶,朝蜃楼方向跃去。身体竟穿过雾气,进入蜃楼内部。他落在顶层,正见黑剑刺入冥月胸口。
凌霄扑上前,抱住冥月。黑剑刺入他后背,剧痛中,额头青纹光芒大盛,与冥月额间月牙共鸣。虚无子被光芒逼退,怒吼:凌霄!你竟敢阻我!
凌霄咬牙:我不知你是谁,但伤害她,我绝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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