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宏捏着蓝咏梅给的顾倩住址时,指腹蹭过纸条上“清雅小区3栋2单元”那行字,脑子里还响着早上姑母的话:“等她跟薛伟离干净,你去‘探望’两回,别深交,就等着看她成孤家寡人——到时候她婚姻散了的事传出去,顾明脸上挂不住,秦主任那边就好动手了。”
他应了“知道”,心里没什么波澜。
在秘书一科待了三年,蓝咏梅让他做的“事”不少——替她挡过不愿去的酒局,帮秦节俭送过不署名的文件,大多是些藏着掖着的活计。
顾倩于他,不过是又一个“目标”,一个用来敲顾明的楔子。
下午两点,市医院住院部三楼走廊。关宏拎着个果篮,站在302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
顾倩躺在病床上,头发散在枕头上,脸色白得像张纸,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砸在玻璃瓶里,轻得几乎听不见响。昨天他听科里同事说,顾倩离婚第二天就晕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被送到医院查出是低血糖加情绪激动——薛伟没来看过,顾明忙得没顾上,就那个助理王晓雅陪了半宿。
他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应声就推了进去。顾倩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看见是他,愣了愣,才哑着嗓子说:“关……关科长?你怎么来了?”
“蓝科长让我来看看你。顾倩,你可不要喊我关科长,我们的蓝科长才是科长呢。”关宏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没敢坐太近,拉开椅子在床尾坐下,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桶——里面是凉透的小米粥,估计是早上那王晓雅小姑娘送来的。
他按原计划说场面话:“听说你身体不舒服,科里都挺惦记的,好好养着,别有啥心思。”
顾倩点点头,没说话,眼神落在输液管上,睫毛颤了颤。
关宏正想着“坐十分钟就走”,就见她撑着胳膊要起来,手还往床头的手机伸。“你要干啥?”他赶紧上前扶了一把,指尖碰到她的胳膊,瘦得硌手。
“给……给薛伟他妈打个电话。”顾倩的声音很轻,“昨天离婚,阿姨不知道,我怕她从别人嘴里听见,着急。”
关宏的手顿了一下。
他早从蓝咏梅那儿知道,薛伟他妈一直不待见顾倩,嫌她是只是一个私企的部门经理,挣钱少,没体面,去年过年还当着亲戚的面说“我家伟伟娶你,真是委屈了”。
可现在,这女人刚离婚、刚住院,想的不是自己委屈,是怕前婆婆着急。
他没松手,帮着把手机递到她手里。顾倩拨了号码,通了之后,声音立马放软:“妈,是我,倩倩。您吃饭了没?……我没事,就是最近公司忙,有点累,在医院输点液补补……薛伟啊,他挺好的,工地忙,没顾上给您打电话,您别惦记……对对,您别出门,天凉了,等我好了就去看您。”
挂了电话,顾倩长舒了口气,像是松了桩大事。她转头看向关宏,才发现他袖口沾着片黄渍——是刚才扶她的时候,蹭到了她早上没喝完的粥。“哎呀,弄脏了。”她赶紧够过床头柜上的湿巾,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给你擦擦。”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关宏赶紧往后躲,这动作太逾矩了,不符合蓝咏梅“别深交”的嘱咐。
可顾倩没听,硬是蹲在他面前,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捏着湿巾擦他的袖口。她的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手背,软乎乎的,动作轻得怕蹭疼他。
“之前你住院的时候,说袖口沾了灰不舒服,擦的时候得轻点儿。”顾倩边擦边小声说,“这湿巾是无酒精的,不烧衣服。”
关宏僵在椅子上,没敢动。
他记起来了,前段时间他住院的时候,有一次他去上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在墙壁上粘了一些灰,抱怨过一句“这病服上沾了灰,擦重了要留印子”,而顾倩当时就是轻轻地为他擦干净的——他自己都忘了,顾倩却记着。
这女人,对刚跟自己离婚的丈夫、对不待见自己的前婆婆、对只是照顾了十多天的他,都透着股实打实的软和。
他第一次觉得,蓝咏梅说的“楔子”,好像不是个没温度的物件。
顾倩擦完,把湿巾扔进垃圾桶,又慢慢挪回床上躺好,没提离婚的委屈,也没说自己的难受,只看着果篮笑了笑:“让你破费了,其实不用买这些的。”
“破费什么呀?你前段时间照顾我的时候,你可是变着花样给我送吃的来呀。”
说到这里,关宏又“嗯”了一声,没话找话:“你哥顾明……没过来?”
“他忙,公司那边事多。”顾倩说,“早上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好好养着,别操心家里。”她说这话时,眼里没怨,只有理解——好像顾明忙得顾不上她,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天关宏没坐十分钟,只待了五分钟就走了。
出了病房,他站在走廊尽头抽烟,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烟蒂火星乱颤。
他想起顾倩蹲在他面前擦袖口的样子,想起自己前段时间住院她喂自己喝稀粥的样子;想起她给前婆婆打电话时软和的声音,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蓝咏梅让他把这女人的婚姻搅散,让她成“孤家寡人”,可这女人,明明比谁都善良,比谁都值得被好好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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