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馍又干又硬,刺得嗓子眼生疼。
苏铭小口小口地啃着,像一只在冬天里储备粮食的松鼠,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珍惜。
剩下的路,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赵瑞缩在车板上,用一件破烂的衣服盖着头,一言不发。他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公鸡,再也抖擞不起来。
钱老汉挥鞭的力气都小了许多,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空荡荡的车斗,长长地叹一口气。
只有骡子,依旧不知疲倦地迈着蹄子,咯吱作响的车轮声成了这趟旅途唯一的背景音。
苏铭将最后一口馍咽下,喝了口水袋里微凉的水,目光投向了远方。
地平线的尽头,隐约出现了一道青灰色的线。
那道线随着骡车的靠近,逐渐变粗、变高,最终化为一道巍峨的城墙。
城墙是用巨大的青石垒砌而成,每一块石头上都布满了风雨侵蚀的斑驳痕迹,像一位沉默老兵脸上的皱纹。
“抵达新手村主城——青石镇。”林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兴趣。”
骡车在城门前排着的队伍末尾停下。
进城的人和车排成了长龙,有推着独轮车卖菜的农夫,有背着货箱的行脚商,还有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帘子紧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贵气。
苏铭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
各种声音像一锅沸腾的粥,灌进他的耳朵。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牛马的嘶鸣声,车轮的滚滚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牲畜的粪便味,有汗水的酸臭味,还有从城里飘来的、说不清的食物香气。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又让他本能地绷紧了身体。
他下意识地将手按在怀里,那里藏着一两三钱银子,还有那把冰冷的剥皮刀。
这是他全部的底气。
“别紧张,放轻松。”林屿安抚道,“你现在要做的,是观察,是学习。看他们的穿着,听他们的口音,分析他们的身份。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比你书本上学到的任何东西都来得生动。”
轮到他们进城时,一个面色蜡黄的城卫兵懒洋洋地走过来,用手里的长枪捅了捅车板。
“哪儿来的?进城干嘛?”
钱老汉连忙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陪着笑脸递上去:“军爷,从苏家村来的,送两位小相公去镇上求学。”
城卫兵掂了掂铜钱,这才把目光投向车上的两个少年。
他一眼就看到了形容狼狈、双目无神的赵瑞,又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穿着破旧的苏铭,脸上露出一丝鄙夷。
“求学?就这穷酸样?”他嗤笑一声,挥了挥手,“过去过去!别挡着道!”
赵瑞的身体猛地一颤,盖在头上的衣服滑了下来,露出一张涨得通红的脸,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跳起来反驳。
山匪的刀,比城卫兵的嘲讽,要锋利得多。
骡车缓缓驶入城门洞。
光线骤然一暗,随即又豁然开朗。
青石镇,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苏铭眼前。
宽阔的街道同样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
酒楼、茶馆、布庄、米行、当铺……一块块写着各色名号的招牌幌子,在风中摇曳。
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衣着光鲜。男人穿着绸衫,女人戴着银钗,就连小孩子,都穿着崭新的布衣,在人群中追逐打闹。
这繁华的景象,让苏铭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
他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房屋,从未见过如此鲜亮的布料,也从未闻过如此诱人的肉包子香气。
他站在街边,像一棵从乡下泥土里被连根拔起、猛地栽进富贵花盆里的小草,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徒弟,收起你那没见过世面的眼神!对,就是这样,低头,看路。表现出一点自卑和胆怯,这很符合你现在的人设。”
赵瑞也从骡车上跳了下来。
当他的脚踩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时,那份属于里正之子的底气,仿佛又回来了几分。
他整理了一下被扯破的衣服,昂起下巴,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看到苏铭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心里的郁气顿时找到了宣泄口。
“哼,土包子!”赵瑞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刻意的轻蔑,“眼睛都看直了?没见过吧?这就是青石镇!”
苏铭闻言,只是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没有作声。
他的沉默,在赵瑞看来,就是默认,是自卑。
“等会儿见了我姑父,你可别乱说话,免得给我爹丢人!”赵瑞越说越起劲,仿佛这样就能洗刷掉路上的耻辱,“我姑父可是镇上县学里的记室,管着全镇学子的学籍档案,你以后能不能录上童生籍,都得看他的脸色!”
钱老汉把骡车赶到一处指定的车马行寄存,然后领着两人,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穿行。
苏铭一边走,一边默默记着路。
他的大脑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信息。哪家店铺的伙计最精神,哪条巷子的气味最难闻,哪处墙角下的乞丐看起来最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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