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郭侍读将包括苏铭在内的几名新晋官员召到了他的公房。苏铭身着代表正七品编修的青色鹭鸶补服,安静地站在人群中。
郭侍读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了钱斌身上。
钱斌与永昌侯府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在院中一向较为活跃。
他丢给钱斌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
“兵部催得紧,北疆战事,需要查阅所有前朝与黑戎相关的卷宗。”郭侍读语气不容置疑。
“钱斌,此事由你牵头,你们几个,协助钱编修,五日内,将地下档案室所有关于黑戎的地理、军备、战例、风俗、部族源流的资料,全部找出来,分门别类,整理成册,兵部要来取。”
这任务繁重琐碎,环境恶劣。
但“牵头”二字,让钱斌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得意,他立刻躬身:“下官领命,定不负大人所托!”
苏铭与其他几人一同躬身应下,脸上看不出喜怒。
推开地下档案室的木门,混合着霉味与尘土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同来的几人立刻皱起了眉头。
钱斌清了清嗓子,拿出了牵头人的派头:“诸位,军务紧急,我等辛苦几日也是应当。这样,李兄、王兄,你们负责东边这两排;张兄、赵兄,西边那几排归你们。”
他最后才看向苏铭,随意一指,“苏编修,你就辛苦点,负责最里面那几排,还有墙角那些散落的箱子。最后汇总的差事,由我来做。”
他将最杂乱、积灰最厚的区域分给了苏铭,自己则轻松拿走了最终汇总、在兵部面前露脸的“美差”。
苏铭脸上没有任何不满,反而露出一抹温和甚至有些怯懦的笑容,拱手道:“但凭钱兄安排,下官遵命便是。”
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让钱斌更加受用,满意地点点头,自顾自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开始“监督”工作。
苏铭默默走向书架的角落。
这里是翰林院的“坟场”,堆放着所有被遗忘的知识。
但对苏铭来说,这里是宝库。
他没有立刻开始翻找,而是先绕着巨大的书架走了一圈。
他的灵识,悄然蔓延开来。
每一份卷宗的位置,材质,新旧程度,都在他脑中形成了立体的图像。
“徒儿,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知识的搬运工……啊不,知识的掌控者!”林屿兴奋地搓着手。
他看似在笨拙地翻找、搬运那些沾满灰尘的卷宗,实则在接触的瞬间,卷宗的内容便如同流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钱斌在其他区域装模作样地指挥,其他人也在磨洋工、抱怨连连。
而苏铭,则在汲取着这些被尘封的知识。
他精准地从如山的废纸堆中,抽出一份份有用的卷宗。
前朝大将李牧云的《北征随笔》,上面详细记录了黑戎各部族的分布与兵力。
一位不知名文书留下的《北地铁场考》,记录了黑戎部族冶炼兵器的技术与矿产位置。
一张被虫蛀得残缺不全的羊皮地图,上面用古老的文字,标注着几条穿越大漠的秘密商道与水源地。
还有关于黑戎内部,金狼、银狼、苍狼三大部族之间百年恩怨的野史记载……
这些零碎、杂乱、甚至自相矛盾的信息,在苏铭的脑海中,被迅速地筛选、整合、重构。
一副无比清晰的,关于北疆黑戎的战略全图,在他的脑中缓缓展开。
其详尽与精准,远超当朝任何一位兵部尚书,甚至永昌侯本人。
在翻找这些军事档案的间隙,苏铭也没忘了自己的私事。
“兰台秘苑”。
他将这个名字,当成一个关键词,在无数故纸堆中搜寻。
终于,在一本记录前朝宫廷异闻的杂记角落,他找到了几行字。
那上面有几行模糊的字迹:“……秘苑藏于宫城之北,非天子诏不得入。其内,收天下异闻、秘术、禁方,有鬼神司之,凡人窥之不祥……”
“鬼神司之?”林屿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嘿嘿,这皇家图书馆,安保级别挺高啊。徒儿,记下就行,现在还不是碰的时候。”
苏铭默默记下,不动声色地将册子塞回原处。
五日后,兵部主事到来。
钱斌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指着那几大摞初步按“地理”、“军备”、“部族”等类别归拢的卷宗,邀功道:“大人,幸不辱命!下官连日督促,总算将所需卷宗整理完毕,请您过目。”
兵部主事随意翻看了几眼,点了点头:“有劳钱编修了。”他带来的吏员开始上前清点、搬运。
整个过程,苏铭都安静地站在众人身后最不起眼的角落,如同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那兵部主事甚至没有注意到他。
……
夜,小院。
一壶温酒,两碟小菜。
许清来了,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一进门,就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长长地舒了口气。
“苏兄,我……我是真不知道这官该怎么当了!”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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