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元正清,表面看着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赵满仓放下酒杯,指尖在桌面轻轻敲着,节奏慢得让人发沉。
“可他从京市带来的手下曲杰,面上在市运输队上班,暗地里早把城西黑市攥在了手里。”
“自从黑市落进他们口袋,市里悄悄冒出来的毛子货,就比以前多了不少。”
赵满仓眼神扫过赵耀祖:“元正清的表姐夫在瑷珲当差呢。那地方离毛子地界近得很,坐个小破船就能到对岸,你说那些来路不明的货,能是从哪来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干净的人?”他冷笑一声,语气笃定得不容反驳,“说到底,大家不过是乌鸦一般黑罢了!”
话锋陡然一转,赵满仓的语气沉了下来:“你现在就老实在家待着,把腿‘养’好,别再给我惹半点是非。”
赵耀祖一听就急了,连忙追问:“爸,您都知道他们这么多把柄了,怎么还让我闷在家里啊?”
“你懂什么!”赵满仓狠狠瞪了他一眼,“供销社、粮站、副食品店那点供应,要是真能满足松县的需求,黑市怎么会一直存在?他们这么瞎查乱搞,早有人把情况捅到上面了,现在不过是等元家那边的反应罢了。”
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狠劲:“可你要是被抓了正着,到时候老子想捞你都没辙!最后咱爷俩一起吃枪子,你懂吗?”
“市里那位跟我透了底,自九月蔺阳春出事后,京城一直在严查和他有牵连的人。”
“可蔺阳春没出事前,是明摆着的接班人,京城哪个家族没跟他打过交道、送过礼?元家是四野出身,这时候难免得夹着尾巴做人。
要不然,凭元正清的家世,也不会被打发到这小小松县来当个书记。”
“眼下这情况,元家绝不会为了元正清一个人就动用家族关系。
等他摸清元家的态度,就会明白——要是把我拉下去,马勇下一个要斗的就是他。
到时候他绝不会再跟马勇站同一阵线,反而会躲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看我和马勇拼个你死我活。”
赵满仓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而马勇这阵子费了那么大劲,没能把我拉下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这口气咽不下去,又想捞回本钱,接下来,只能朝元正清下手了。”
“到时候咱们反而能拉他一把,联手对付马勇。松县这潭水,本就不适合军区插一脚,咱们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水搅得更浑,好从中渔利。”
赵耀祖立刻凑上前,脸上堆着讨好的笑:“爸,还是您看得远、想得周全!换旁人哪能把这些事算得这么明白!”
赵满仓斜瞥他一眼,语气缓和了几分:“等把马勇搞下去,就正经给你寻个媳妇。到时候看你成家生子,爸也算是对得起你妈了。”
赵耀祖也红了眼,声音发轻:“妈就是走得太早,要不然咱们一家三口过日子,多好啊。”
父子俩吃完饭,赵耀祖难得没偷懒,主动收拾了饭桌,还把碗碟洗得干干净净。
而化作飞蛾的陈安,始终悄无声息趴在角落,将所有对话听了个真切。见赵满仓起身往正房走,她立刻扇动翅膀,悄咪咪跟了上去。
前世赵家抄家时,连地皮都被刮薄了三分,最后只搜出5000块现金。可今日偷听到的受贿情况,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赵满仓肯定把钱藏起来了!
陈安一路尾随飞进正房,刚稳住翅膀,就听“砰”一声,赵满仓关门的动作太快,差点把她扇在门板上。
赵满仓进了正房,先反手将门锁死,又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探着半个身子往院外扫了一圈,确认前后都没人盯梢,才转身走到床前。
他弯腰将床底的木箱拖出来,从里面翻出件洗得发白的破旧棉袄套上,又蘸了点箱子里的油泥往脸上抹。
不过片刻,先前那个文质彬彬的赵主任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个满脸风霜、看着随处可见的乡下老农。
换好装,他又绕着屋子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没留下破绽,才轻轻推开后窗,手撑着窗台翻身跳了出去。
赵满仓一路专挑西向的窄巷、背街走,脚步放得极轻,走几步就会猛地回头扫视,有时还会故意在路口停下,等确认身后没人跟梢,才继续往前挪。
陈安一路跟在后面,只觉得吃力——眼下起了北风,她这飞蛾的小身板,光是抵御寒风就耗了不少力气,更别提还要跟着赵满仓这般飞飞停停、忽快忽慢。
她甚至想直接趴在赵满仓身上省点劲,可这老东西的心眼细得像筛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警觉。
陈安刚试着靠近些,他就像察觉到什么似的,抬手挥了挥,不耐烦地把她往远处赶。
赵满仓弓着背,一路贴着背街的墙根走,脚步放得极轻,直到一座破败宅子跟前才停下。
陈安抬眼扫了扫门楣上残存的雕花,这宅子占地不小,原来是松县前任县长兼革委会主任牛春来的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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