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这边算是敲定了个靠谱供货商,那头周望舒倒又遇上了张建军。
说起来,张建军和周望舒本是乘同一趟火车来的杨树坳方向,按常理该前后脚进村才对。
可部队的探亲名额少,每年就那么几个。张建军自然也受那些没法回家的战友所托,要帮忙看看他们的亲人。他这次回来,特意先绕了段路,去探望了几位战友的家属。
张建军拎着部队发的津贴买的红糖和布料,挨家挨户坐了坐,问问家里的难处,又帮着挑了两桶水、劈了堆柴,把该安顿的事料理妥当,这才一身风尘地往杨树坳赶。
另一边,周望舒跟着王四妹从陈安家出来,王四妹心里还憋着股火气。刚才在陈安家,她本想着自己拿了好处,小周知青有了地方住,陈安也能收着租金,这分明是三方都划算的事啊。
没成想陈安那丫头片子油盐不进,周望舒这城里来的姑娘也不帮着劝劝,就跟着出来了。
这生意没成,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她琢磨着,小周同志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搬出来住了,自己手里还有好几户人家的房子也能租呢。
于是她脸上重新堆起笑,对周望舒说:“小周同志,陈安家这房子也偏了点,咱不着急,村里合适的住处多着呢。就是这天色晚了,光线不好也瞧不清啥,要不你先回知青点歇着,明天一早我再带你挨家瞅瞅?保准有你满意的。”
她心里的算盘打得精:这小周同志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出手又爽快,手里头肯定宽裕。大队的房子,还不是任她挑?
等陈安那丫头听说别家真能从周望舒这儿每月稳稳当当拿到三块钱租金,到时候啊,保管她后悔得直拍大腿,说不定还得反过来求着自己呢!
这么一想,王四妹更笃定了心思。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她就找上周望舒,热热闹闹地领着人看起了房子。
可惜王四妹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响,周望舒愣是一间房子都没看上。她连陈安家的青砖院子都觉得一般,更别提村里剩下的那些土坯房了。
那些房子,墙皮用手指轻轻一抠就能掉下块渣子;房梁歪歪扭扭的,仿佛风一吹就随时要塌下来。
院子里更是杂草丛生,鸡粪鸭粪随处可见,苍蝇嗡嗡地绕着飞。这跟她住的知青点比起来,实在没什么分别。
哦不,知青点好歹是集体管理,门窗还算是结实,墙角也没那么多耗子洞,反倒比这些散户的土坯房安全些。
更让周望舒不能忍受的是,王四妹一提起她想单独住,好几家的老娘们那眼神就变了。
那分明是打量货物般的眼神,不是掂量她这个城里来的知青能榨出多少油水,就是在琢磨怎么把她连人带钱哄骗到手。
周望舒虽说是刚到杨树坳,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子,这种一看就没安好心的人家,她怎么可能往里头跳?
王四妹带着周望舒看了一路房,心里头反倒觉得哪户都还算不错。
就说老刘家那三间土坯房吧,虽说墙皮掉得厉害,但好歹是独门独院;还有村东头的二赖子家,房子是旧了点,可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偏偏这周望舒小姑娘挑三拣四的,一会儿嫌院子太小,一会儿说屋顶漏风,愣是没一家能入她的眼。
跑了好几家下来,王四妹心里也不舒服起来了。
就凭她给的那包红糖,真当自己是下人使唤了?
这小周知青也太不懂事了,他们这乡下地方,哪能找着城里那种铺着地板、刷着白墙的讲究房子?
还说什么就陈安同志家那样的就行,陈安家那房子,在他们杨树坳都是顶好的了,没点厚实家底,谁盖得起那样的青砖大瓦房啊?也就陈安她爹在市里当工人,才盖得起那样的院子。
从最后一家出来,周望舒实在累得够呛,忍不住在路边停下脚步,弯腰捶了捶酸胀的腿,又跺了跺发麻的脚。这看了一上午房子,来来回回走的路,比她在城里逛一整天街还多,额头上早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几绺被汗打湿的头发粘在额角。
碰巧这会,张建军回村了。他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军服熨烫得笔挺,领口系得严严实实,军帽下的脸被晒得黝黑发亮,肩上的领章在日头下闪着细碎的光。他一路走,一路笑着跟路边的乡亲们打招呼。
“哟,这不是铁牛家二小子建军吗?”蹲在村口老槐树下抽旱烟的钱大爷最先瞅见了他,连忙直起微驼的身子,用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烟灰,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这是探亲回来了?比上次回来又壮实了不少!”
张建军:“钱大爷好!是啊,部队给了几天假,回来看看我爹妈。您老身子骨还硬朗?”
“硬朗着呢!”钱大爷笑得满脸褶子,挥了挥手里的烟杆,“能吃能睡,就是这老寒腿,阴雨天有点不得劲。”
“建军,可算回来啦!”旁边王银睇挎着个柳条编的菜篮子从自留地回来,篮子里装着白菜和几根茄子,见了张建军,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你爹娘一早就在家拾掇呢,你娘还杀了只鸡,就盼着你进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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