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大学里其他专业或多或少,还有乡镇推荐的先进青年和知青。可外语系里,基本家里都有点关系。
跟漂亮国关系的破冰后,那些藏在报纸头版的简讯里、广播播报的字斟句酌中,甚至是领导人讲话里的措辞变化,寻常人家瞧不出半点端倪,看过听过便忘在脑后。
可那些嗅觉灵敏的人,早就从这些蛛丝马迹里,咂摸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国家迟早要打开国门,要跟外头的世界打交道。
趁这股风眼下还只是在顶层打转,没吹到寻常百姓家的屋檐下,他们便急着抢在所有人前头,让家里的小子丫头占住先机。
齐薇抢了陈安名额的事,在那群二代眼里其实不算大事。
大学名额就那么多,想要上大学,耍点手段、走点门路,在他们的圈子里不是什么新鲜事。
在他们看来,齐薇的错,从来不是“抢名额”,而是“手段太糙”,不仅没办成事,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明明能悄无声息、暗箱操作就搞定的事,偏要闹得人尽皆知,简直丢尽了他们这些“体面人”的脸。
更别提因为陈安这事,让不少人都质疑起了工农兵大学推荐的公平性。
省里甚至专门派了调查组下来,在学校里待了小半个月,把往届的推荐名单翻了个底朝天。(陈安在钢城养伤的时候调查的)
虽然最后碍于各方势力周旋,没闹出太大的动静,但也把这群二代们折腾得够呛。
他们嘴上骂着陈安“愣头青”“搅屎棍”,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女生,硬是凭着一己之力,撬动了他们固若金汤的特权壁垒。
再加上陈安的成绩太好,完全不懂得给他们这些“有背景的人”留面子。
每次回家被家长追问成绩,免不了要被拿陈安作对比。
“你怎么连个没背景的乡下丫头都考不过?”
“人家靠自己就能拔尖,你倒好,占着好资源还混日子!”诸如此类的话,让他们心里很是憋屈。
这会儿围在朱秋芳身边的人,与其说是替她打抱不平,不如说他们是借着这个由头,光明正大地抒发怨气。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着,仿佛这样就能抹平他们和陈安之间那道靠家世也跨不过去的成绩鸿沟。
车子渐渐驶近目的地,朱秋芳等人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他们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着,检查随身带的资料,一个个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外商接待。
一直装睡的陈安,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她目光扫过车厢里那群故作镇定、实则心思浮动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几分讥诮的弧度。
陈安前世上大学的时候,也曾被学分迷花双眼,没少报名各种国际会议的志愿者活动。
那时候的她和现在这群少爷小姐一样,以为能在这种场合大展身手,能被哪个业界泰斗一眼赏识,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可真到了现场才发现,自己干的无非是引导签到、分发资料、维持会场秩序的活计,偶尔被临时拉去客串几句简单的翻译,也都是些“洗手间在那边”“请慢走”之类的客套话。
那些心心念念的学术大佬,要么被簇拥着匆匆走过,要么埋首于和同行的交谈中,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回,更别提什么赏识提携了。
道理放在这个年代也一样。
朱秋芳他们还沉浸在“近距离接触外商、参与外贸合作”的美梦里,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冲到外宾面前表现自己,却不知道这场看似光鲜的接待,本质上和她参加的志愿者活动没什么两样。
他们这些学生,不过是这场考察活动里的“背景板”,是政府用来撑场面的“工具人”。
真正的谈判桌,在外事办和外贸局的会议室里,轮不到他们这些半吊子插嘴。
那些能决定合作成败的关键环节,早有资深人士牢牢把控,他们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车子停稳的瞬间,朱秋芳第一个冲下车,裙摆被风吹得翻飞,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丁娜紧随其后,还不忘掏出小镜子最后理了理头发,生怕自己的形象有半点瑕疵。
王昊和几个男生则故意放慢脚步,摆出一副沉稳老练的模样,实则眼神里的急切早就藏不住了。
陈安落在最后,不紧不慢地走下车。
不远处,外事办的工作人员已经迎了上来,手里拿着名单开始点名。
点完名后,他又跟他们交代了这次接待的具体任务,无非是叮嘱他们要时刻跟紧外宾,注意言行举止,做好后勤协助。
就像陈安预料的那样,他们到这儿干的活,说好听点是“随行翻译助理”,说直白点,就是服务员。
这次外商要在辽省待两个星期,期间要参观考察省内的几家重点工厂。
他们这群学生的任务,就是跟着外宾的队伍,负责一些琐事——外宾渴了,给递瓶水;外宾累了,帮忙搬搬东西;外宾在路上随口问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他们就答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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